秦瑤光忙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
又聽見他說:“夫人畫得真好,這盞燈可以送給我嗎?”
語氣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深情款款。
早知道就不畫他了。
偷懶,偷出了誤會來,他該不會以爲自己是專門畫他的吧?
秦瑤光在心裏嘀咕了幾句,伸手取過另一段淺草色薄紗,打算繼續糊另一盞宮燈:“可以,原本就是給你的。”
燕長青眼睛一亮,正要說話,她又補充道:“每個人都有。”
這句話,他只當沒聽見。
第一個是畫給他的,就說明他在夫人心裏的地位不一般。
於是,他起身越過工作臺中間把秦瑤光手裏的宮燈取過:“我替你做。”
既然夫人她不擅長手工,那隻要專心畫畫就好。
手裏沒了活計,秦瑤光乾脆左右看看衆人的進度,又跑到燕錦陽那裏尋找平衡。
回來時,她跟前已經擺好兩盞結構完整,只差繪畫的宮燈。
一盞淺草色,一盞米白色。
都是半透明的料子,只要在中間點起燭火,顏色並不會影響照明。
秦瑤光想了想配色,提筆作畫。
淺草色畫了六幅Q版的燕守拙,米白色則畫了燕元安。
畫完後,還在旁邊各題了一句新年贈詩。
既然是人人有份,按年齡從大到小來最合適。
自打燕長青收到秦瑤光畫的燈籠,孩子們就頻頻朝他張望着,又礙於是給父親的,不敢上前。
到燕守拙這裏就不一樣了。
呼啦一下全都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興奮極了!
“母親畫的這個是什麼呀?好像從來沒見過,但是好可愛。”
“我見過呢,在蘇家宴會上母親就畫過。”
“那你不告訴我們?”
燕吉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忘記了。”
那天在蘇家赴宴,母親忽然暈倒。
在這麼大一件事面前,她哪裏還記得母親畫過一幅蘇青母女圖呢?
燕錦陽則放下手裏做得亂七八糟的宮燈,跑到秦瑤光跟前擠着,看她一筆一筆地畫着燕元安。
一邊看,小嘴還一邊不停叨叨。
“母親,這是二哥穿着的那件衣服呢!”
“這個我記得,是二哥跟我們一起跑步,他跑不動好累的樣子。”
燕元安:五弟我謝謝你,不必都說出來。
坐在秦瑤光身旁的燕時晏一直沒離開,看見母親畫着二哥之時,就給自己糊了一個冰藍色茜紗的宮燈,放在秦瑤光面前。
“母親,兒子想要這個顏色。”
他小聲請求,漂亮的雛鳳眼裏眸光閃爍,泄露了他的緊張。
只是一件小事。
既然母親說了人人有份,定然不會缺了他的。
可他想要母親畫這個自己親手做的。
秦瑤光手中的畫筆一頓,轉過臉看着他,目光柔和:“好,沒問題。”
五個孩子中,燕時晏最敏感。
而且,他很少主動提過什麼要求。
因此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就一定會滿足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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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不心疼這個外表精緻內心脆弱的少年。
那日在馬房裏,她才知道他暈血。
可在原書劇情中,他成爲了能止小兒夜啼的典獄司司長,手段殘酷血腥。
這個過程,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又是如何殘酷的對待他自己,強迫自己面對最恐懼的事,秦瑤光不得而知。
她不願現在的燕時晏,重蹈覆轍。
畫燕時晏之時,她落筆格外溫柔,先畫了一個用雙手捧着木梳的孩子,又畫在溫泉別院救助傷者的燕時晏。
還給每個Q版小時晏的肩頭,都畫上一朵可可愛愛的小花,陪着他。
秦瑤光畫之時,燕時晏就非常安靜地看着她,目不轉睛。
就好像要把這個畫面,刻入他靈魂深處去一般,巴掌大的精緻小臉上滿滿都是專注之色。
秦瑤光擱下畫筆,將宮燈轉了一圈,才滿意地點點頭,交到燕時晏手上。
接下來,又畫了燕吉音和燕錦陽的宮燈。
燕吉音斂禮道謝,燕錦陽歡喜得大呼小叫。
“母親,您這種畫法,能不能教給我們?”燕元安問。
他心智最成熟,仍對這種新奇又可愛的畫風,產生了興趣。
秦瑤光想了想:“待你們能畫好人物圖了,我再教。”
Q版小人的表現形式很簡單,其實,背後卻需要紮實的人體繪畫基礎,否則就是無根之木。
只是臨摹的話,不算是會。
見她應承,除了燕元安,還有燕時晏和燕吉音的眼裏都亮晶晶的,十分期待。
“母親,兒子想學您畫的賀壽圖。”
燕時宴問:“如今能學嗎?”
“可以,不過要先從基礎學起。”秦瑤光道。
“明兒開始休沐至元宵,元宵後下午多安排一節課,我來教你們畫靜物。”
“母親,靜物是什麼?”燕元安問。
秦瑤光隨手拿起一盞完整的宮燈放在面前,指了指:“這就是靜物。”
“一切靜止的物體,或單個、或組合,就是我們用來練習基礎的靜物。畫好了靜物,才能畫好世間萬物。”
秦瑤光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解釋了一遍,旁邊伺候着的穀雨遞上一個樂陽冊和改進後的樂陽筆。
因爲便利,她常常隨身攜帶。
不愧是一等侍女,主子不開口,也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秦瑤光接過來,用筆在眼前比劃了一下高度,就開始在紙上作畫。
孩子們都圍了過來,燕長青也站到秦瑤光身後。
打型、鋪大調子,強調明暗對比、再逐一進行細化,兩刻鐘不到,一盞宮燈就躍然紙上。
靜物素描,現代美術的基礎。
其中涉及到線條、點線面、透視、明暗關係等等知識點。
秦瑤光沒打算今日跟他們講課,只是稍做示範,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做“畫靜物”。
待她放下筆,燕錦陽好奇的往紙上摸了摸,疑惑問:“摸着是平的,怎麼看着是立着的?”
這就是素描的神奇之處了。
秦瑤光笑道:“是用技法欺騙了你的眼睛。”
燕時宴一直沒吭聲,忽然道:“母親,如果那些海捕文書上的畫像能用您這個技法,是不是更容易捉到犯人?”
他見過那幅《八仙賀壽圖》,畫上的八仙個個都跟站在畫裏似的。
八仙是虛擬的,那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