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穀雨的手下了馬車,就看見蘇夫人趙氏領着蘇青,親自迎在門口見禮。
“蘇夫人,太客氣了。”
秦瑤光快走兩步,笑着將兩人扶起來。
她是來做客交好的,不是來擺長公主架子的。
到了人家的府邸,自然應該客隨主便。
“長公主殿下駕臨,寒舍蓬蓽生輝。”
趙氏口中說着客氣話,笑着說:“自打殿下接了帖子,臣婦就掐着指頭算日子,盼着今日呢。”
她是文信侯家出嫁的嫡女,往日也見過長公主。
只是礙於樂陽在京城的兇名,哪裏敢結交一二?
如今長公主美名傳開,又爲蘇青成爲大公主伴讀一事出了大力,再加上燕長青炙手可熱,這才起了交好的心思。
她看着跟在秦瑤光身後的小姑娘,露出恰到好處的詫異來。
“殿下,這位可是府上四姑娘?”
長公主府裏養了五個外室子,試問滿京城裏誰人不知。
然而,知道歸知道,除了性別外,卻無人知曉他們五人的名字長相。
換句話說,他們一直被圈養在長公主府內,從未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
關於這五個孩子,時不時有長公主虐待他們的流言傳出來,只要是聽說過的人,各有各的想法。
有同情她的。
大婚當日夫君就奔赴邊關,十年未歸,擱在誰身上都受不了。
更何況,還接二連三送了五個外室子回來呢?
也有人認爲,不管怎樣,身爲長公主就不該虐待孩子,毫無皇室風度。
嫡母對付看不順眼的庶子,除了虐待,還有數不盡的手段可以用。
虐待孩子,只會讓長公主顯得又蠢又壞。
不過,這些都是流言。
與己無干,頂多作爲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趙氏遏制住心頭好奇,拿出對待其他小姑娘的態度,含笑看着燕吉音。
眼前這名俏生生水靈靈的姑娘,往這裏一站,就透出通身的良好教養來。
比起世家嫡女來也絲毫不差,哪裏是被虐待的模樣?
可見,傳言不可盡信。
“燕吉音見過蘇夫人。”
燕吉音蹲身斂禮,裙裾不亂、流蘇不搖。
蘇夫人忙用雙手將她扶起:“好孩子快起來。”
說着,就把她手上戴着的一隻圓雕竹節紋白玉鐲擄了下來,要往燕吉音手上戴。
“頭一次見,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這隻玉鐲你暫且收着,我這兒見着有了合適的,再細細替你準備着。”
她這番話,表明了對燕吉音的足夠重視。
這隻白玉鐲材質貴重工藝精美,顯然是她常用的飾品。
卻是這麼眼也不眨的,就送給了燕吉音。
燕吉音跟着秦鶯秦鸝兩人所學的,除了琴棋書畫,還有鑑賞古董珠寶。
她的課程,都是由鶯鸝二人先商量好,再送給秦瑤光過目,得了秦瑤光首肯,再按課表授課。
在授課之時,也有小丫鬟在側。
明着是伺候茶水,其實也有監督是否按課表行課的意思。
用人不疑,但她們兩人從小學習琴棋書畫的目的,乃是取悅男人。
很多行爲習慣,不是她們想改,就能改得掉的。
而秦瑤光只需要燕吉音學習她們的長處精華,規矩禮儀則由鄧嬤嬤來教授。
因此,這個時候,燕吉音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來白玉鐲價值不菲。
這麼貴重的禮物,沒有母親的首肯,她不敢收,更會顯得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
但這種情況,她要是退了,只會顯得小家子氣。
趙氏遞出白玉鐲,也是存了考驗的意思。
要知道,外表可以僞裝,內核卻不行。
假如燕吉音真的從小到大都被教得很好,她就知道該怎麼做。
燕吉音不慌不忙,在趙氏要把白玉鐲往她手上戴的時候,伸出雙手,以對待長輩的恭敬姿態的將鐲子接過。
動作流暢得,就好像是趙氏遞給她,而不是戴。
接過之後,燕吉音看了一眼秦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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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母親含笑對她微微頷首,她才致謝:“謝夫人的禮。”
趙氏瞧在眼裏,就更肯定傳言不實。
一個微不足道的試探,並未失禮。
說來話長,其實只過去了幾句話的功夫。
淳寧剛下了馬車走過來,笑聲輕快的打趣:“皇姐、蘇夫人,勞駕您二位等我一人,我哪擔當得起呀?”
趙氏立刻笑着迎上去,跟她寒暄起來。
“都是臣婦的不是,怎能讓貴客站在門口?”
“快,快快請進。”
她口中說着,目光不着痕跡的把這一位前幾日才鬧出休夫事件的淳寧公主殿下打量了一通。
這位殿下,跟她以往所聽說的、遠遠所見到的,是同一個人嗎?
分明是很活潑的性情。
趙氏一邊領着衆人進門,一邊對蘇青說:“燕姑娘頭一回來咱們家,你好好陪着。”
蘇青性情活潑,剛剛只是礙於長輩談話,她只有乖乖聽從的份,當了一回小透明。
她站在趙氏身側,瞧着第一次看見的燕吉音,見她行止有度,就有了好感。
如今母親發話,蘇青便立刻上前,牽起燕吉音的手,笑盈盈問:“今兒見到燕姑娘,是蘇青的榮幸。不知可否序了齒幼,方便稱呼?”
說着,她率先報上自己的生辰來。
燕吉音有些緊張。
今日,是她第一次出門交際,她的性格要求她萬事都要做到完美,不允有任何差錯。
可如今不是在長公主府,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又新鮮的。
面對趙氏的小小考驗,她絲毫無懼,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待便是。
然而,和兄弟一起長大的她,從來就沒有跟同齡姑娘打交道的經驗。
蘇青身上香噴噴的、笑容甜蜜蜜的、小手軟乎乎的,對燕吉音來說,全部都是最新奇的體驗。
正在發愁該怎樣和對方說話才妥當時,蘇青就主動遞上話頭。
燕吉音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生辰也報了。
蘇青輕輕“呀”了一聲,笑道:“如此,倒是我癡長一歲,往後我管你叫音妹妹可行?”
好陌生又親暱的稱呼。
燕吉音在心裏把這個詞過了一遍,從心底泛起喜悅來。
這就是母親所說的,手帕交嗎?
“蘇姐姐好。”
她從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