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兩手攤開,一臉無辜。
“薛大人,你怎麼不說,是因爲你作惡多端,才惹來的因果報應呢?”
“報應?”
薛青空目眥欲裂,用食指指着燕長青,渾身顫抖。
“我那早夭的幼子,是不是你害死的?說!”
怒氣上涌,令他整張臉都漲得通紅,眼眶裏浮現出絲絲紅血絲。
在不復之前抵賴的鎮定。
燕長青這次是真的感到詫異,忽地一笑,展顏道:“薛青空,你別把我想的跟你一樣。”
“我對殘害幼子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薛青空直愣愣的看着他,喃喃問:“那爲什麼?”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註定沒有孩子。”
說罷,燕長青起身要走。
薛青空哪裏肯依,張開雙臂攔在他身前:“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休想離開。”
燕長青笑了笑:“我想走,你還能阻止嗎?”
“燕長青!”
薛青空怒道:“今日,你到底所爲何來?”
“來好心勸你認罪啊。”
燕長青笑道:“順便告訴你,這麼多年沒有子嗣,讓你的夫人小妾去求神拜佛求醫問診有什麼用?”
他把視線往薛青空身下移去,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笑意:“你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啊?”
薛青空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
難道,難道?
想起他後宅裏新得不久的小女兒,頓時覺得頭頂綠油油的。
虧得他當時還那麼歡喜!
還把那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小妾升成姨娘!
見他破防,燕長青眼裏的笑意越發歡暢。
果然,復仇不只是要對方付出代價。
薛青空越在意什麼,就要讓他失去什麼。
“都這個時候了,本王多嘴勸一句,你還是好好想着該怎麼保命吧!說不定,有人正盼着你死,等你死了,所有罪責就都能推到你身上。”
明知他在挑撥,可眼下坐以待斃,讓薛青空不得不起疑。
“薛大人。”
燕長青忽地靠近他,蠱惑低語:“你仔細想想,貪墨剋扣物質不一定會死,但勾結北戎通敵,一定會死。”
說罷,他仰天大笑起來,長袖用力一拂,揚長而去。
薛青空站在原地,臉色驚疑不定。
是的,他如果一直死咬着不說,就只能看盟友的良心。
但他的盟友一向利益至上,會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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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他愣了片刻,大步追上燕長青:“我如果改了主意,該怎麼告知郡王?”
燕長青一笑,指着門外的方向,豪氣干雲:“門口的將士,都可轉告本王。”
“都是你的人?”
這個事實,讓薛青空一連倒退了好幾步:“這幾日在外面堵人的武將,都是你安排的?”
據他所知,明面上,那些武將分屬不同的軍中派系,跟燕長青並無瓜葛。
如果是真的,那燕長青手底下的勢力,遠超他的想象。
得趕緊通知盟友纔行。
心裏剛轉過這個念頭,剛剛被燕長青種下的疑心就開始發芽。
燕長青笑而不語,把空間留給薛青空去自行想象。
出了廳堂,他腳步一轉,朝着薛府裏一個不起眼的偏僻小院走去。
這個小院面積不大,房舍簡陋,和宅邸精美的薛府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郡王爺。”
自從知道燕長青入府後,薛仁安早就等在院門口。
見他帶着人走過來,上前抱拳見禮。
燕長青微微頷首:“薛仁安,本王來接你了。”
今日他來薛家,順便接走他。
如果沒有他領着,薛仁安出不了府。
“是!”
薛仁安的眼裏閃着興奮的光,轉身回院子裏,把他娘扶出來。
兩人沒什麼行李,手裏只挽着一個包袱,目測只有簡單幾件換洗衣服。
燕長青看着他問:“沒有別的了?”
薛仁安他娘給燕長青見了禮,笑着說:“我們孤兒寡母的,也沒個積蓄,就這幾件衣服是自己的。”
燕長青點點頭。
這位母親清醒又有風骨,怪不得能養出薛仁安這樣的好苗子。
薛家這等歹竹,也能出好筍。
他帶着母子二人往外走去,而這會兒功夫,薛青空已經聽到消息。
他沒辦法出府,當然格外關注燕長青進來後的動靜。
“安樂郡王。”
當着衆人的面,薛青空勉力維持着他九卿之一的威嚴,沉聲質問:“你要帶我們薛家的人,去何處?”
燕長青腳步一頓,沒有說話。
這件事,是薛仁安主動向他投誠,要脫離薛家這個爛泥沼。
此刻,要看他的態度。
薛仁安正要開口,他娘按住他的手,面對薛青空緩緩道:“大哥,承蒙你收留我們母子二人多年,今日就告辭了。”
“告辭?”
薛青空嘴角直抽抽。
三房選在這個時候走,不是當衆打他的臉嗎?
跟着他來的下人都聽見了,個個把肩膀縮得跟鵪鶉一樣,恨不得直接變成透明人。
薛青空武將出身,脾氣暴烈。
早些年,府裏的下人犯了錯,被他直接一刀砍死的都有。
做了九卿之後,他纔開始修身養性。
這些日子急轉直下的局勢,早就讓他如同繃緊的弦,三房離開這件事,更是讓他處在爆炸邊緣。
“曾氏!”
薛青空低聲喝道:“你當我薛府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剛說完,一道尖利的聲音遠遠傳來。
“你們母子兩個,在我府上住着,打了這麼多年打秋風,”她的語氣毫不客氣,“眼下見府裏遭了難,拍拍屁股就走?”
來人正是薛青空的夫人。
她雙手叉腰,捏着帕子指着曾氏的鼻子道:“要走可以,這些年住在我們府裏,喫穿用度樣樣都是錢。這些銀錢,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我就不多算了,省得你說我們大房佔你們便宜。想走可以,留下五百兩黃金,以前的賬就一筆勾銷!”
說話間,她用眼睛狠狠剜了燕長青一眼。
三房孤兒寡母哪裏能拿出五百兩黃金,她就是衝着燕長青來的。
想走可以,把錢留下。
燕長青失笑。
五百兩黃金?
不正是當初薛仁蘇的贖金嗎?
這是把自家夫人的賬,算到了他頭上吧。
想到這一點,他就心情愉悅。
正要開口,卻聽見曾氏的聲音傳來。
一改她之前的溫婉,眉宇間露出崢嶸之色。
“大嫂,你要聽聽,我夫君當年的真正死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