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鶯提着食盒,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們這樣的人兒,別人不知道,我們自己還不清楚麼?如那浮萍一般,不知道會飄到哪裏。”
“如今幸得殿下發了善心收留,平日裏只教教四小姐,這等清閒的美差,全府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呢。”
秦鸝如何不知?
越是清閒,越是讓人心頭髮慌,不踏實。
就怕將來遇到什麼事,不得不將她們給舍了。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若是其他權貴看上兩人,殿下會爲了她們,得罪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嗎?
長公主身份高,全天下沒有幾個人能讓她讓步。
可是,爲了她們,真的有必要嗎?
秦鸝默了一默,勸道:“殿下不是那種人,你心裏還不清楚麼?”
“我知道殿下仁慈,可這世上的事兒,哪有個定準?”
秦鶯的眉尖攏上一抹輕愁:“不如,我趁早給自個兒尋個出路。”
“你可是覺着,駙馬爺快回京了,怕惹了殿下忌憚?”秦鸝低聲詢問。
“姐姐懂我。”
兩人的出身,哪怕外人不知道,長公主還不清楚嗎?
從小學的就是那伺候男人的功夫,生就一副風流嫋娜的體態。
懷璧自罪。
如今,長公主能大方地容納她們,還教她們好好打扮自己,不要看輕自己。
難道不是因爲,府裏並沒有男主人嗎?
秦鶯怕的是,駙馬回來後,無端生出些猜忌來,倒黴的只會是她們。
不如早早嫁了。
一個已婚婦人,再加上規行矩步,堅決不去有駙馬出現的地方,方可保得平安。
“姐姐,不止是我,你也趁早打算的好。”
秦鸝緩緩搖頭:“我知道你擔心,可也不能這樣,胡亂找個人吧?”
她輕聲勸道:“那位常公子身無長物,還大喇喇的什麼也不幹,哪裏是能過日子的人?”
自打猜出秦鶯的心思,秦鸝就留意了。
雖說常震受了重傷要好好養着,可有人端藥給他時,他連一句客氣的話都沒有。
顯然是個不愛幹活的。
“說好聽點,他是來投靠呼延將軍的同僚。那要是不好聽的,可不就是個來打秋風的?什麼公子,不過是一個白身。你跟了他,能好到哪裏去?”
秦鶯抿着脣,臉頰微紅。
“你……”
秦鸝一驚:“你怕不是,就看上了他那張臉?”
鴇兒愛鈔,姐兒愛俏。
秦鸝氣得捏緊粉拳:“行行行,你愛去就去!就當我白勸你這麼一回,到時候日子過不下去,別到我跟前哭!”
“好姐姐,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秦鶯拉了拉她的袖子,嬌聲軟語:“我這也就想想,你倒是說到哪裏去了?人家怎麼想,眼下這光景,還半點不知呢。”
話雖如此,她心裏卻篤定得很。
憑着她過人的容貌談吐,再加上,在討得男人歡心這件事上,她足足學了十來年。
只要肯她表露心跡,一個潦倒的落魄武夫,那還不手到擒來?
在秦鶯看來,常震是有本事的男人。
趁他如今孤身一人養傷,自己化作一朵溫柔的解語花,理當輕輕鬆鬆拿下。
看着秦鶯一意孤行,秦鸝在原地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屋內,傷員和家屬都正在喫晚飯。
秦瑤光既然把他們都請進別院來,就把喫喝看病都一道給管了。
呼延進不在,守在燕長青身邊的,是一個秦鶯眼生的後生。
他正一臉熱切地望着燕長青,手裏捧着一碗色澤紅亮香氣濃郁的紅燒肉。
燕長青胸腹處的傷最重,連帶着手臂也行動不便。
雖能自己喫飯,卻不好夾菜,那後生便替他捧着碗。
“你捧着太累了,放下吧,我自己能行。”燕長青說。
他好不容易纔把呼延進趕走,又來了一個說要找他拜師的年輕人。
十七八歲的年紀,最是崇拜英雄的時候。
燕長青那驚豔全場的一箭,讓無數人印象深刻。
被燕長青拒絕他後,他仍是不走,說是要伺候湯藥,不拜師也沒關係,只要燕長青傷愈之後,能隨便教他兩招。
沒辦法,燕長青只好由着他。
秦鶯的視線,停留在燕長青臉上,就有些移不開。
他真的長得太好看了!
明明身受重傷,頭髮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弓弦繃斷時留下來的一道新鮮血痕,也不影響她一顆心如小鹿亂撞。
提着湯盅,秦鶯走到燕長青牀邊半蹲下,取出裏面的湯。
“常公子,您傷情嚴重,廚房裏特意燉了一盅能止血消腫的田七乳鴿湯。”
秦鶯沒提是自己親手爲他做的。
那樣的話,意思就太明顯了。
如今,兩個人還沒有走到那一步,太過交淺言深。
她在院子裏幫忙照顧病患,在燕長青面前出現過好幾次。
他有些眼熟,卻是一時想不起秦鶯的名字,便點頭致謝:“謝謝姑娘。”
口中道着謝,燕長青心裏卻飄到了“廚房”兩個字上。
廚房特意燉的??
那是不是夫人她知道自己舊傷復發,特意吩咐下去?
他心思飄浮,沒聽見秦鶯接下來的話。
“常公子?”
燕長青這才“哦”了一聲,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剛剛想起一點別的事。”
“公子太客氣了。”
秦鶯柔柔地應了一聲,端着手裏盛好的湯,遞到燕長青跟前。
爲了來見燕長青,她特意收拾了一番。
沒有刻意塗脂抹粉,衣裙也是平常慣穿的那種保守的風格。
竹月色素面交領衣裙外,罩了一件藕荷色滾毛邊夾襖,只是把一頭青絲挽了一個格外溫婉的髮髻,戴了一隻翠玉鐲。
翠玉鐲的成色並不算上好,卻是綠得喜人。
這麼一伸手,便襯得她皓腕如雪,柔夷如玉。
那燕長青身邊的年輕後生見了,“咕咚”一聲嚥了口水,隨即面紅耳赤地移開視線。
他知道院子裏有好幾位長公主身邊的人,礙於身份都不敢正眼相看。
沒想到,竟然這麼美!
“我我我……我去看看常公子的藥……”
說完,他拔腿就走。
燕長青卻毫無所覺,把筷子一放,接過秦鶯遞過來的湯:“正好喫得有些膩了,喝口湯解解。”
秦鶯垂眸,看着他骨節分明的大掌,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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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前沒人了,大好機會。
貝齒輕輕咬了下脣,她說出一句讓燕長青目瞪口呆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