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神色,怎麼形容呢?
春心蕩漾?
呼延進心裏拿不準。
他跟在燕長青身邊七八年,從未見過心裏只有國仇家恨的大將軍,露出過這種表情。
但他琢磨着,如果有人在旁邊看着,他見到白露時,差不離就是這個樣子。
那麼,大將軍他?
呼延進轉身,打量起半躺着的燕長青來,內心竊笑。
和燕長青同一個屋子的,還有另外兩個傷員。
他們的傷勢,都比燕長青要輕得多。
秦瑤光一進門,一打眼就看見呼延進。
沒辦法,他那個黑鐵塔似的大塊頭,往屋子裏一站,存在感過於強烈了。
第二眼纔看見,半躺着的燕長青。
秦瑤光先跟呼延進打了個招呼,才走到燕長青身旁。
寒露搬了個小木凳來,秦瑤光坐下後致謝:“方纔在橋頭,多虧常公子這一箭,才救了遷戶的人。”
她示意寒露將提來的湯端出來遞給呼延進:“不知公子傷情如何?有任何需要,只管提出。”
儼然是前來慰問有功下屬的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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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長青心裏蕩起的激動,慢慢沉澱下去,勉力拱手道:“有勞殿下關心,在下受之有愧。”
秦瑤光把他仔細打量了一通,見燕長青之前迸裂開來的傷口被重新裹好,整個人也有精神,便放心不少。
“公子不必自謙,本宮賞罰分明。”
她讓寒露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十兩賞金,放在燕長青枕頭旁:“如此棟樑之材,望好好養傷,他日爲國效力。”
秦瑤光在心裏暗暗“嘖”了一聲,官方,實在太官方了!
就連她,都快要信了。
誰能看出他們是夫妻?
說罷,她便起身離開,朝着門口走去。
她這是,真把自己當做殺人領賞的人了?
燕長青一愣,張了張口,終於道:“殿下請留步,在下還有要事相告。”
秦瑤光腳步一頓,站在門口微微側身,看着他道:“公子好生養傷吧!有什麼事,待你傷好了再說不遲。”
燕長青想要說什麼,她能猜到七八分。
無非就是崔家那點事。
不過,當初在山洞救他時不說,來別院養傷時不說,這會兒想起來了?
她不急了。
既是要合作,至少得信息對稱情報公開。
燕長青,他既然還未能全然信任於她,她也不強求。
門外,大雪紛飛。
成爲她明豔容顏的最好背景,亦是拒人千里的冷意。
燕長青內心懊惱:“謹遵殿下旨意。”
回到正房,被秦瑤光遣出去負責各項事務的人,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燕吉音將彙報了禦寒衣物情況,有部分已經秦瑤光同意,發放給了遭災最嚴重的人家。
老二將統計完成的皇莊內各家受災情況的冊子呈上,除了那幾家房子徹底塌掉的,還有十來家房屋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以及根據他所統計的,莊戶人家那些前來領了喫食的、哪些還給別院裏送了糧食的,整理得相當有條理。
房霆和青柏帶着人,把可修補的房舍都補了一遍。
由於修補及時、預防得當,第二次雹災來臨時,除了田地裏的莊稼遭受二次傷害外,人員均無事。
老三上前,把藥材庫存和使用情況講了,還有傷員院子裏的病人、以及照顧他們的家屬情況。
老五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補充着一些細節。
遷戶的花名冊,老三把活着的人用毛筆重新謄抄了兩冊,一冊給秦瑤光,另一冊打算交給那位長者。
老大將石橋一役中,論功行賞的名單整理好,報了上來。
每個人,所做的都比當初秦瑤光吩咐的更多。
在具體執行時,總會遇到比當初分派任務時更具體的情況。
遇到問題,他們都迎頭而上,主動承擔起責任來。
秦瑤光欣慰地看着孩子們,誇讚道:“做得不錯,比爲母想得更周到。”
除了老五,其他四個孩子都有些扭捏。
他們習慣了付出、習慣了被漠視,尚未習慣被表揚。
淳寧見狀,開起了玩笑:“姐,您瞅瞅,整個莊子裏就我一個閒人。”
白露忙笑道:“主子不在,多虧了淳寧殿下主持大局,婢子等人才沒有慌了手腳。”
淳寧的身份擺在這裏,秦瑤光不在,遇到事情其他人就去請示她。
有她做主,不少事才能順利地推進下去。
“白露說得對,”秦瑤光笑道,“妹妹,千萬別妄自菲薄。”
她拿起那個論功行賞的冊子,按裏面統計出來的金額,讓寒露去找穀雨,拿了相應數量的金子交給青柏,囑咐她親自發下去。
又拿了銀子,補貼給受了重傷的人,輕傷者也有不同程度的貼補。
衝殺在戰場第一線的戰士,都是用命在搏殺。
秦瑤光不懂領兵打仗,卻知道怎樣做才能讓他們甘心用命。
無非,就是讓戰士後顧無憂罷了。
她這次來別院,因不知是否會遇到危險,除了日常用度帶得充裕,黃金更是必不可少。
梅園事件裏的紈絝交納來一大筆黃金,正好趁手。
分派結束,廚房裏的僕婦提着大大小小的食盒,交給屋裏的白露、寒露,和剛剛走到的穀雨手裏。
“你還傷着呢,不在屋裏歇着,又來做什麼?”
秦瑤光看着穀雨問。
“這麼大事兒,婢子在屋子裏哪待得住?奴婢只是腿瘸了,又不是手瘸。”穀雨笑着跟她打趣。
相處這些時日,侍女們都知道她的脾性。
平常裏,秦瑤光更喜歡輕鬆的相處。
果然,秦瑤光輕輕嗔了她一眼:“瞧瞧,都這麼大個人了,還不如五哥兒聽話呢!仔細真手瘸了,又來胡亂賴到我身上。”
穀雨一般擺着飯菜,一邊語氣輕鬆道:“那可不?婢子生是殿下的人,死也是您的鬼,不賴您,又賴誰去?”
“淳寧殿下,少爺小姐們,可要替婢子做主啊!”
她說得有趣,室內盡都笑了起了,沖淡了從半夜開始下雹子起,就一直瀰漫着的緊張氣氛。
折騰了一上午,又經歷了驚險刺激。
如今衆人能聚在一起,安安心心喫頓午飯,只覺口中飯菜格外美味。
剛漱了口,一名別院裏的粗使婆子慌慌張張跑來:“殿下,那位周姑娘說,您要是再不見她,她就要吊死哩!”
聽了這個話,秦瑤光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