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屋子裏的熱鬧漸漸散了,下人們把碗筷一一撤下,周清荷把自己藏在樹後,掩住身形。
她睡得正熟,被叫起來倒夜香。
一個沒什麼力氣的小姑娘,秦瑤光不至於真讓她幹這樣的重體力活。
但就算只是在旁邊打下手,周清荷光聞着味道,就把昨天的晚飯都給吐了出來。
她給倒夜香的婆子添了麻煩,被教訓了好幾句。
可她控制不住啊!
胃部條件反射地痙攣,吐到後面只剩酸水,涕泗橫流。
活了兩輩子,她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好不容易捱到結束,重新回到房中,周清荷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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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後,她就沒有看見看管她的那名青衣衛。
到廚房裏去要了一碗清粥喝下,她難受的胃才舒服了一些。
其餘的,什麼也喫不下。
既然沒人看着她,她打聽了一下那幾個孩子的去向後,就跑去溫泉旁邊,摘了一捧野花抱着。
不知名的淡紫色花朵小小的,湊近了聞,有一點清淺的香味。
周清荷聞着香味,盤算着接下來的計劃。
她躲在樹後,看着孩子們一個接一個的離開,直到看見老五蹦蹦跳跳朝外走去,才挪動腳步。
剛走了兩三步,就看見老三跟在老五身後。
周清荷有些遲疑,隨即又咬咬牙跟上。
老五出了院門,目標明確,朝着晨練時歇腳的那棵水柏樹而去。
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可直走到了樹下,也沒有瞧見他心心念念想要一起玩的小奶狗。
不死心的繞着樹找了好幾圈,又擴大了尋找範圍,仍然沒有小奶狗的蹤跡。
老五的小嘴一扁,眼角就帶上了些紅。
弱小、可憐,又無助。
他這樣委屈巴巴的模樣,老三哪裏看得過眼?
只是陪着他找了這麼一圈下來,確實沒有。
“三哥,它是不是不喜歡我?”
老五仰着頭:“我們明明說好了在這裏等的。”
它哪裏聽得懂你的話呢?
這句話到了老三口邊,又被他強行壓了回去,說道:“它還很小,應該是回去找孃親了。”
“這樣,我們也回去告訴母親,請母親幫忙尋找,好不好?”
老三知道,這裏是屬於母親的皇莊。
只要母親吩咐,肯定能找到那條小奶狗的。
沒想到,老五卻搖了搖頭,道:“不,我們不能給母親添亂。它一定就在這附近的,我們下午再來。”
他雖然想法天真幼稚,邏輯卻很清晰。
既然跑步時會遇到小奶狗在這裏玩耍,養它的人肯定離得也不遠。
老三聞言,讚道:“對,我們小五真聰明!”
得了三哥的誇獎,老五肉眼可見的活潑起來。
都說孩兒臉、說變就變,他的情緒一下子就不再低落沮喪。
這讓一路跟着來的周清荷很沮喪。
早知道,她就應該趁老五難過時上前,捧着花去安慰他。
老五現在的日子過好了,有喫有穿,但漂漂亮亮的鮮花,總還是喜歡的吧?
不管怎麼說,他都只是個五歲的小孩。
但是,有老三在。
五個孩子中,她對長得最漂亮的老三、最忌憚。
在她上輩子的人生中,就見過這類型的人。
看起來是個“悶葫蘆”,發起瘋來嚇人的很,早就被她劃到“不能惹”的名單中。
之前用小恩小惠收買幾個孩子的時候,她最少接觸的人,就是老三。
可惜,機會一閃而逝。
正踟躕間,從周清荷身後傳來老大的聲音。
“周姑娘,你怎麼在這裏?”
輸了和老二的賭約,老大就自覺承擔起了看着周清荷,讓她遠離老五的職責。
只是早飯後他找了一圈,並沒有看見周清荷。
想着既然如此,找到老五也是一樣的。
問了下人,就知道老三帶着老五,果然朝着這邊來了,他就急急趕來。
不料,竟然看見周清荷。
老大的臉色沉了下去。
就是這個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小姑娘,害得老二夜不能寐,在寒夜裏坐了許久。
老二對她的忌憚,果然沒錯。
因此,老大問出的這句話,語氣很不客氣。
周清荷一驚,心裏打鼓。
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嗎?怎麼諸事不順。
不過,老大很好哄的。
想到這裏,她迅速調整好面部表情,臉上掛上一抹怯懦的微笑,轉身看着老大。
“大少爺,我……”
周清荷咬了咬脣,躲開他的目光,垂眸道:“我倒了夜香,總覺得身上太臭了,就跑出來摘了些花。”
特別可憐、特別招人同情。
不料,老三舉步朝着她走來,低頭看了一眼她抱着的花,開口問:“在哪裏摘的?”
周清荷一愣。
她當然不能說特意去溫泉旁摘的,那樣就不能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就在附近,”她把手中花束舉高,“只是一些野花。”
冰冷的笑意染上老三精緻的眉眼,他毫不留情的指出:“這是開在溫泉旁的花。”
論細膩敏感和觀察力,五個孩子中,無人能及得上他。
周清荷臉色一白,虛弱地笑了笑,道:“不過是些野花,哪裏都能長。”
她還不信了,這麼大的地方,難道只有溫泉旁纔有?
“周姑娘此言差矣。”
一道女聲從衆人頭頂的樹冠中傳來。
幾人擡頭一看,一名身姿窈窕的青衣衛,躺在女貞樹濃密的樹冠中,悠然自得。
看清了她所在之處,老五“哇!”的一聲,鼓掌道:“姐姐你怎麼上去的?我也要我也要!”
一陣風聲掠過,青衣衛站在他們面前,看着周清荷彎了彎脣。
周清荷卻像見鬼了似的,整個人連連往後退了幾步。
這個人,她不是走了嗎?
怎麼突然又出現了?!
難道,她一直跟着自己,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想到這裏,她一顆心控制不住的怦怦亂跳,心頭髮慌。
“周姑娘。”
青衣衛玩味地叫了她一聲,道:“我可是看着你去溫泉摘了花,又一路跟着三少爺和五少爺來到這裏的哦。”
“哎?”
老五看了一眼周清荷、再看看青衣衛。
隨即,他扯了扯老三的衣角,指着周清荷好奇地問:“三哥,她爲什麼要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