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兩位公主殿下,萬裕柴早就派了兩名夥計在門口候着。
遠遠的,看見她們到來,其中一名夥計一溜煙的回去酒樓通知他,另一名繼續接引。
待秦瑤光和淳寧走到跟前時,萬裕柴已經笑容可掬地站在酒樓下。
跟第一次見到他時相比,整個人煥然一新。
寶藍色底的綢緞料子、繡着黃色的萬壽紋,剪裁合體,還有新衣特有的褶子印。
他還是那個胖子暴瘦之後的體型,然而精神頭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
“草民給長公主殿下請安,給淳寧公主殿下請安,殿下請安!”
說吧,萬裕柴把衣袍下襬一掀,當街就要行跪拜大禮。
秦瑤光忙讓一旁的小廝將他扶住。
“萬掌櫃,今非昔比,無須如此客氣。”她笑着說。
萬裕柴不依,硬着頂着小廝託着他的手跪了下去:“殿下大恩大德,草民沒齒難忘!”
不如此,他良心難安。
“快快起來。”秦瑤光道。
他們所處的位置,正是萬民樓的大門口,也是兩條大街的交匯地點。
正值飯點,往來的人極多。
秦瑤光帶了十多名下人,又一路從西市裏走出來,再加上她藏不住的高貴氣質,本身已經足夠矚目。
被萬裕柴這麼跪地一拜,惹得周圍路人紛紛駐足。
“你們知道嗎,剛剛在西市啊,就有人給長公主磕頭拜謝呢!”
“真的?我可聽說她兇的很。”
“我也聽說過,但有誰親眼看到過嗎?要我說,八成都是瞎編的。”
“可不是?這位萬老闆我是知道的,開了十多年了,手藝好,爲人還和善。就是不知道怎麼地,消失了一兩年,前兩日纔回來。”
“這件事不用想,肯定跟長公主有關,要不然好端端的他跪她做什麼。”
人們正議論呢,只聽見萬裕柴高聲道:“長公主殿下!草民家中給您立了長生牌位,下輩子做牛做馬,償還您的大恩大德!”
這麼一來,便不用衆人再猜測。
那可是長生牌位!
無論在萬裕柴身上發生過什麼事,長公主定然是有恩於他。
萬裕柴起身,看見周圍人的反應,就知道他做對了。
他的目的,就是要洗刷過往在長公主身上的惡名。
長公主明明就很好!
你們這些人,不懂。
原本的萬民樓只有兩層,一樓大廳、二樓包廂。
重新裝潢之後,在上面直接加蓋了兩層。
三樓平日不開放,房間專供給長期包下的客人,非富即貴。
再往上走不能稱作一層,而是一個類似閣樓的觀景閣。
整個裝潢更上檔次,使用的全是紅木桌椅,甚至還做出一個玲瓏的假山園林,竹影婆娑、流水淙淙。
夏日裏,把觀景閣四周的竹簾捲上去,四面來風,風雅又涼爽。
如今是冬日,厚重的棉布簾子放下,室內燒着無煙的銀霜炭,暖意融融。
萬裕柴引着秦瑤光,從一條專用的樓梯,來到這觀景閣。
在民間,高樓極少。
從觀景閣的窗外望出去,整個西市街口盡在腳下。
極目遠眺,甚至能看見皇城巍峨的輪廓。
如此手筆和審美,顯然不是萬裕柴能擁有的。
想來,盧亦強買了萬裕柴和萬民樓,恐怕不止是想讓他給淳寧做飯這麼簡單。
這個地方,恐怕就是盧亦另一處在京中的作樂據點。
秦瑤光跟着萬裕柴,轉過一座八扇落地大屏風,便看見七八口人,整整齊齊跪在地上。
是萬裕柴的家人。
當先的,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年逾六十。
“這是做什麼?”
秦瑤光快走兩步,親手將老婦人扶起,道:“老人家,快快請起。”
這麼大年紀的老人給她見禮,她可當不起。
老婦人的眼神渾濁,抹着淚激動道:“長公主殿下,您救了我們全家人的性命!”
“快別這樣,”秦瑤光道,“是萬掌櫃手藝好,本宮不忍見他受苦。”
這種時候,她再說什麼“舉手之勞”只會顯得不夠莊重,不如誇萬裕柴自己有本事。
在老婦人身後,是萬裕柴的妻子兒女,還有依附他過日子的兄弟一家。
淳寧看着這一切,抿了抿脣。
她生在皇宮內、長在深宮裏,何曾真正見過民間疾苦?
哪怕聽說了萬裕柴的遭遇,她也沒有太切實的感受。
如今,親眼所見了他們的感激,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盧亦所爲,對這家人造成了多麼深重的災難!
在兩位公主殿下面前,一家人縱然感激,也不敢造次,只悄悄抹淚。
萬裕柴站在一旁,也是忍不住。
沒有誰比他更明白,失而復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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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多禮了。”
秦瑤光笑着說:“既然有這場緣分,也是難得。別餓着孩子和老人家,快喫飯吧!”
萬裕柴忙道:“殿下,草民自作主張,引家人前來感謝已是逾越,又怎敢和殿下同席。”
他設宴請客,作爲主人卻不能和客人同坐。
這種荒謬的事情,只有在階級森嚴的封建社會,纔會如此順理成章。
於是,秦瑤光沒有強求,笑道:“如此,就多謝萬掌櫃。”
萬裕柴哪裏敢當,一邊擺手一邊帶着家人往外面退去。
到了屏風處,他連連鞠躬道:“兩位殿下喫好喝好,有什麼需要只管告訴夥計。來了萬民樓若是有什麼不妥當的,草民心裏難安。”
他一片盛情拳拳,準備的菜餚比在淳寧公主府上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食材或許沒有那麼高級,但烹飪得特別用心。
這桌酒席,秦瑤光喫得相當暢快。
淳寧舉杯同她對飲,臉上是微醺的笑意。
“皇姐,妹妹覺得,往日活了二十年,都白活了一樣。”
婚前,在皇宮裏應有盡有。
婚後,她就成天圍着一個男人轉,心裏眼裏都是他。
如今想想,竟是沒有自己。
見她開了竅,秦瑤光笑道:“你若是願意,我們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眼界開闊了,淳寧自當知道,那個什麼自詡才子的盧亦,屁都不是!
窗外華燈初上,淳寧看得心頭高興,又喝完一杯酒,醉意盎然地望着秦瑤光道:“皇姐,今兒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