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兩日,好像一直在跟名字打交道呢。
想到這裏,秦瑤光也覺得有趣。
看見孩子們的歡顏,她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來。
果然,無論外面怎麼骯髒不堪,可愛的孩子最能治癒人心。
老大低頭看着妹妹新戴上的金玉長命鎖,用手撫了撫鎖片。
指尖傳來冰涼的質感,在日光下反射出金燦燦的光華。
老大並非感性的人,在這一刻卻覺得,他們的未來,一定會是金光璀璨的平坦大道。
檢查了五個孩子的功課,秦瑤光把肖氏叫來。
如今,肖氏早就沒有當初的精氣神。
離了周清荷,她又被拘在逐風院裏不得外出,整個人就像被霜打了的白菜,沒精打采。
給秦瑤光規規矩矩見了禮,便束手束腳地站着,聽候吩咐。
“二哥兒的《三字經》學的不錯,晚上多賞你一道菜。”
秦瑤光深知,對付肖氏這種人,就不能像原主一樣大手大腳。
只會把她的胃口越養越大。
而如今,一道菜而已,肖氏臉上就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屈膝道:“臣婦謝殿下恩賞。”
“本宮說過,什麼時候教完《三字經》,什麼時候就讓你回春棠苑。”
秦瑤光一邊說,一邊觀察着肖氏的神態。
見她捏着帕子的手緊了緊,秦瑤光慢聲問:“在你看來,五哥兒何時能學完《三字經》?”
肖氏的眼底,一抹厭憎之色飛快閃過,又趕緊掩蓋起來。
都是老五,害她遲遲不能回去。
“殿下容稟,五少爺心思不在讀書上,臣婦也不知。”
她張口就告了老五一出黑狀。
秦瑤光如何不知?
窗外,傳來孩子們的嬉鬧聲,老五就像一隻快活的小鳥,把活潑潑的笑聲灑了滿院。
老五的天賦不在讀書之道,她只想讓他具備識字的能力。
秦瑤光把臉一沉,冷聲道:“若你連《三字經》都教不會,又要你何用?”
當老師的,就教這麼五個孩子,年紀大的四個還根本不用她操心。
現在跟她說,是老五不用心?
肖氏正想要分辨,秦瑤光平靜的聲音傳來:“本宮不養閒人。”
安靜的教室內,浮塵靜靜懸浮。
秦瑤光的眉眼染上陰影。
她豔美到了極致的五官,在心驚膽戰的肖氏眼裏,多了幾分嗜血的味道。
長公主的手段,肖氏親眼目睹過。
她可不願,親身領教一番鞭子的滋味。
“是!臣婦知錯。”
肖氏雙膝一軟,手腳冰冷地跪到地上,磕頭道:“五少爺聰明伶俐,都是臣婦的錯,沒能教導好五少爺!”
“什麼教導?”
秦瑤光淡淡反問,道:“不過是教孩子們認幾個字,你還真把自己當老師了?”
“臣婦不敢。”
秦瑤光起身,回頭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肖氏一眼,道:“二哥兒那裏,可以教《千字文》了。”
“教會《千字文》,就允你回春棠苑住上半日。”
“臣婦謝殿下恩典!”
給個甜棗,打個巴掌。
再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這套馭人之術,秦瑤光運用得爐火純青。
敲打完肖氏,她在廊下,看着正在院子裏放紙鳶的幾個孩子,眉眼溫和。
逐風院裏,經過幾日的修繕,處處乾淨簇新。
滿院子肆意瘋長的荒草被清理乾淨,青石板一塵不染,反射着微微日光。
新移來的花木蔥鬱,錯落有致,根部做了保暖的灰土。
牆壁全都重新粉了一遍,殘破的腰線石換成整整齊齊的花崗條石。
遊廊、檐柱、廊柱、垂珠等等,趁前幾日天氣好,重新上了一遍紅漆,漆水柔潤。
琉璃瓦全都揀了一遍,修復了飛檐,不會再漏雨。
門窗上,新糊了雪白的麻紗,既防風又透光。
清風從樹梢拂過,飛檐下的青銅花鈴被輕輕搖動,悅耳的鈴聲和着孩子們的笑聲,隨風傳揚開來。
這纔是逐風院該有的模樣。
眼前的光景,讓往日那破敗的院落,就如同一場夢一般。
秦瑤光站在廊下,輕風拂動着她的裙襬,將雙臂間挽着的披帛吹得長長飄蕩開來。
她立在風中,身上自帶皇室血統的矜貴之氣,又飄然若仙。
院中的幾個孩子,老大最爲忙碌。
他先是替老五把紙鳶放上了天,現在又幫燕吉音扯着手裏的線卷,眼睛看着紙鳶的方向,時不時扯一下。
老二手裏拿着一個蜻蜓紙鳶,望着秦瑤光的方向,給老三使了個眼色。
老三隻當看不見,用腳在地上不知道胡亂在畫着些什麼。
“二哥的話,你是不是都不聽了?”
老二的脣輕輕抿着,垂着目光,看不出喜怒。
熟悉他的人卻能知道,他生氣了。
老三心裏打了一個突,一臉不情不願的,去下人手裏拿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紙鳶,朝着秦瑤光而去。
蝴蝶紙鳶做得精巧,色澤豔麗。
拿在皎如玉樹的老三手裏,兩根長長的飄帶隨着他的步伐,在風中搖曳。
分明是初冬,他卻好似走在明媚的春光裏。
大病初癒後又好好將養了幾日,老三臉上病態的蒼白被他原本白皙的膚色代替,淺雲白的錦袍勾勒出少年纖薄卻俊逸的身形,如珠玉一般。
秦瑤光看見他朝着自己走來,在心裏感慨:這孩子,將來不知道會禍害多少女兒家的芳心破碎。
這還未曾長成呢,好喫好穿了幾日罷了,就能出脫得如此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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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叫什麼來着?
啊對,芳心縱火犯。
想到這裏,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有一種叫做“老母親驕傲”的情緒正油然而生。
“母親。”
老三走到她跟前,雙手奉上蝴蝶紙鳶,微微躬身道:“孩兒親手做的蝴蝶紙鳶,孝敬母親。”
秦瑤光掩住心頭的小小詫異,接過來後,問:“你自己做的?”
老三明顯有些不自在,低低的“嗯”了一聲,道:“院子裏放的,都是孩兒做的。”
知道他彆扭,秦瑤光沒有追問,仔細端詳着手裏的紙鳶,誇讚道:“做的真仔細,顏色也好漂亮。”
老三垂着目,掩住眼底浮起小小的喜悅。
日影西斜。
不多時,天色就完全黑了下來。
公主府裏擺了飯,在京城西市一家腳行的後院裏,在薛家出現過的瘸腿老僕赫然在此。
不過此時,他腿不瘸了、背不駝了,站姿筆挺。
“標下,幸不辱命!”
他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