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低頭一看,是一個用竹子編的鳥雀。
和之前那對做工精緻的紅寶石鎏金小兔相比,這個竹鳥的手法有些拙劣,卻把每一根竹條都打磨得油光水滑,絲毫都不扎手。
巴掌大那麼一個,憨態可掬。
是他自己編的?
白露擡着頭,看着呼延進離開的方向。
春分探頭一看,不由笑道:“白露姐姐,他如此用心,你考慮考慮唄!”
白露俏臉微微紅了,把竹鳥收回到袖袋之中,啐了她一口道:“主子還在裏面,你仔細討了打去!”
“我怎地就討打啦?”
春分不依,跟着她往室內走去。
秦瑤光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一臉沉思。
燕長青特意回京,把五個孩子的身世說給她聽,是她萬萬沒想到之事。
他這麼做,不覺得太冒險了嗎?
還是,另有目的?
秦瑤光實在是想不出,燕長青此舉的用意。
見她思索,春分輕手輕腳的撤下已涼的茶水,重新上了一杯熱茶。
桌上,隱約有些水痕。
難道是打翻過?
春分將這個疑問咽回肚子裏。
既然是主子的機密要事,她就不該留意,連想一想也不行。
長公主府,門外。
巷口處隱了兩個身影,看見呼延進帶着一名兵丁出了府,和門口那十幾人匯合,浩浩蕩蕩而去。
一個時辰後。
“你看清楚了?”
“是,小人看清楚了,正是呼延進。”
“這麼說,燕長青的人,果真能被樂陽所驅使?”
這人撫着下頜短鬚,直呼“怪哉,怪哉!”
整整十年,有他們從中作梗,這兩人還能勁往一處使?
他搖搖頭道:“不會,定然是做出個樣子,給衆人看的。”
哪怕燕長青有心,橫亙在長公主心裏長達十年的心結,豈是如此易解的?
伸手碾墨,他快速寫了一封書信,晾乾墨跡後用火漆封口,道:“速速送進府裏。”
“是!”
臨近午時,積在京城上空的陰雲散去些許,薄薄的日光透了進來。
朝堂上的扔靴大戰告一段落,一干大臣們氣呼呼的下朝,明日繼續。
這將是個持久戰。
衛尉寺卿府上鬧得不可開交,人心思動。
其中一座小院子內。
“娘,我回來了!今天中午喫什麼啊?”
一名十七八歲的壯實少年,滿頭大汗地從外面跑進來。
已是初冬時節,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粗布單衣,後背上浸出了熱汗,一腦門熱氣騰騰。
他娘停下手裏的繡活,看着他笑道:“快去把衣服先換了,仔細着涼。別總是仗着身子骨好,將來有你受的。”
“新磨了豆漿,還有些豆子和豬肺,做了個豬肺豆湯飯,自己去盛來喫。”
“好嘞!”
少年手腳麻利地進屋,三下五除二地換了衣服,去廚房裏盛了兩碗熱乎乎的豆湯飯出來,又拿了兩雙筷子勺子,放在石桌上。
“娘,您快來喫!”
說着,他自己走到水缸旁,裏面都是他今天早上剛挑好的新鮮井水。
他取下水缸旁掛着的木勺子,舀了一大勺起來,就着勺就喝。
被他娘看見,埋怨道:“怎麼這就喝?我說了多少次,不能喝生水,仔細拉肚子!”
“娘——”
少年尾音微擡,撒嬌式的叫了一聲,道:“兒子身體結實着呢,喝點水怕什麼?剛練了武,太熱了!”
他咕嚕咕嚕喝完,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叫道:“娘,快來喫飯了。”
婦人放下針線,又去廚房裏拍了個黃瓜、切了半塊蒸好的臘肉,端了兩杯熱豆漿出來。
喫着飯,他娘慢慢囑咐道:“仁安,最近幾日府裏亂,除了練武場,別的地方,你都不準去。”
“孩兒知道!”
少年叫做薛仁安,和薛仁蘇同輩。
薛家到了他這一輩,都取一個“仁”字。
他們是薛家三房留下來的孤兒寡母,孃家也沒落了,只好來投奔大伯,在衛尉寺卿府內過活,寄人籬下。
大房沒有兒子,過繼的風聲一傳出,整個族裏都鬧得不可開交,急頭白臉的。
好不容易纔定下薛仁蘇,怎料還沒過繼,如今又出了那事。
大房夫人原就心有不滿,又怎肯拿五百兩黃金去贖人?
爲了過繼,薛仁蘇的父母現下就住在薛家,從昨兒起,就不住在衛尉寺卿跟前遊說。
薛仁安和他娘,卻從來就沒有動過要過繼給大房的念頭。
哪怕日子過得再苦,他繼承了父親留下來的衣甲兵器,想通過武舉去戰場博取功名,再把他娘給接出去。
到了那時,他再討一房媳婦孝順娘,一家人關起門來,和和美美地過小日子。
薛仁安唏哩呼嚕地喫着一碗豆湯飯,嘴裏含含糊糊道:“娘放心,孩兒沒那麼傻,就是練武場,孩兒也不跟人說話的。”
“好好喫飯。”
婦人用筷子頭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口中的食物嚥下去再說話。”
母子二人喫過午飯,薛仁安歇完午覺,又拿着白蠟槍去了練武場。
薛家是個大家族,想去大房做兒子的人很多,大房夫人卻是屬意他,只因他身體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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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這個,近來的練武場裏,多了好些薛家子弟。
薛仁安也不跟他們往來,自顧自纏着老兵練槍。
衛尉寺掌着天下武庫軍械,以及京城皇城兵馬儀仗,子弟想要習武,自然容易。
練了一趟槍,薛仁安掀起下襬的衣襟,擦着臉上的熱汗,往後倒退着,往場邊走去。
“砰!”
他撞到了後面一名瘸腿老僕。
老僕手裏提着尖嘴銅壺,他這麼一撞,銅壺掉了,裏面的開水灑了一地。
燙得薛仁安在原地跳了起來,抱着腳,一張臉都痛得變了形。
老僕嚇得連忙跪倒,磕頭求饒。
薛仁安脫掉鞋襪,見到整個右腳腳背,被燙了一連串的透明血泡起來。
這幾日,顯然是無法練武了。
正內心鬱卒,另一名叫做薛仁復的子弟過來,一腳踹到老僕身上。
“做什麼呢?!眼睛瞎了,沒看見我們仁安少爺?”
薛仁復是之前薛仁蘇的強勁對手,因爲大房夫人的態度,一向和自己不對付。
很明顯,他是指桑罵槐。
光打罵還不解氣,薛仁復提溜起那個尖嘴銅壺,猛地朝着老僕砸去,砸得老僕滿頭是血。
薛仁安怒了,顧不得腳背疼痛,將手中白蠟槍一橫,橫在薛仁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