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光這會兒剛回到長公主府不久,換了一身在家的常服。
想着幾個孩子正在上課,就沒有去逐風院,讓鄧嬤嬤到跟前說事。
穀雨昨日在梅園裏看管衆人,辛苦了整整一天一夜,秦瑤光就賞了她,讓她把手頭的東西都交給寒露,先下去歇息。
寒露手裏記着贖金的賬,還有穀雨給她的身契等物,秦瑤光就打發她去和霜降對賬入庫,只留了春分在跟前伺候。
“小五怎麼來了?快進來。”秦瑤光道。
春分掀了簾子,老五手腳並用地爬過高高的門檻,站在門口處,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母親——”
哎呦喂,被這粉粉嫩嫩的糯米糰子這麼一叫,這誰受得了啊!
秦瑤光頓時把剛纔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拋之腦後。
一疊聲應了,忙道:“五哥兒,快來母親這兒!”
讓那些成年人的骯髒事都見鬼去吧!她家的小可愛最洗眼睛。
老五邁着小短腿,吧嗒吧嗒地就到了她跟前。
小胳膊一舉,舉起一個精巧的竹編盒子。
“這裏是什麼?”秦瑤光俯身,看着他問。
“母親,”老五扁了扁嘴,可憐巴巴道,“你都答應過我,這輩子一直都會陪着我的,爲什麼突然又不見了?”
“我把好喫的都給你留着,我再也不貪吃了,好不好?”
他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晶瑩的眼淚,他很努力地剋制着,不讓眼淚留下來。
是不是因爲自己太愛哭了,所以母親才又走了?
昨兒他高高興興放了學,跟着四姐姐回華沐堂,才知道母親根本沒回府。
後來,連春分姐姐和寒露姐姐都走了,鄧嬤嬤也一直不在。
他坐在門口等到天都黑了,母親也沒有出現。
今兒一早,他催着大哥來華沐堂裏接四姐姐上學,才知道母親根本就沒回來。
一想到這裏,老五眼眶裏的淚就更多了。
瞧着他這副模樣,秦瑤光簡直受不了一點。
頓時一顆老母親的心氾濫開來,彎腰將他連人帶竹籃子都抱了起來。
“不哭不哭,小五最乖了,母親哪裏捨得你?”
說着,她接過鄧嬤嬤手裏遞過來的絲帕,細細給小五抹起眼淚來。
老五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猛然一吸鼻子,埋到她胸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這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啊!
秦瑤光在心裏感嘆了一聲,用雙臂將他摟在懷裏,一下又一下地撫着他的背,輕聲哄着他。
老五哭得嗚嗚咽咽,淚水簡直快將她淹沒,整個衣襟都溼透了。
可他哭得這麼慘,小手仍然死死地抓住他的竹籃子,跟寶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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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瑤光耐心哄了一會兒,等他的哭聲快停下來時,才問他:“五哥兒,這籃子裏,裝的是什麼呀?”
“是我給母親留的。”
老五自己打開竹籃蓋子,裏面滿滿當當的,裝了一籃子精巧的糕點。
有油炸果子、玫瑰酥、桂花糕、梅菜肉餅、龍鬚酥、綠豆糕……林林總總,每一樣都放了兩三個。
這麼多品種,難爲他怎樣蒐羅而來。
“母親……”他抽噎了一聲,“都是我最喜歡喫的,您嚐嚐,可好吃了……嗚嗚嗚……”
他奶聲奶氣地說着,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冒了一個鼻涕泡。
實在是,可憐又可愛。
秦瑤光一顆心都快被他萌化了,又對這份依賴感到責任重大。
她原本想着,燕長青就快回京了。
這五個孩子她先替他養着,待他回京後,好好的交到他手上,也就是了。
可眼下,這怎生是好。
秦瑤光拈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笑眯眯地哄着老五:“好喫好喫,五哥兒給母親特意留的,可好吃了!”
“真的嗎?”
老五停了抽泣,一對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真的。”
秦瑤光點點頭。
“那……母親可是應了,這輩子都會陪着我?”
衝動是魔鬼啊!
秦瑤光心道:那天,她就不該一時嘴快,爲了哄孩子而作出這等承諾。
誰知道,老五能把這句話記得這麼牢?
都怪她沒有育兒經驗,不知道小孩不能騙。
往後,她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可眼下,望着老五這水靈靈的大眼睛,她心甘情願地點點頭,還說:“會的,都會陪着小五的。”
得了她的話,老五瞬間開心。
都說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
剛剛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立刻就陽光燦爛暖人心。
笑中帶淚的小奶糰子,怎麼就這麼惹人疼愛呢!
替他擦乾淨了眼淚,秦瑤光又拿起一塊香甜的玫瑰酥,來喂他。
一向貪喫的老五卻搖了搖頭,道:“母親,這是給您留的。”
在他心裏,秦瑤光的地位,已經大大超過了美食。
說着,他無意識地撓了撓手背。
秦瑤光低頭一看,他手背上生的凍瘡還未痊癒,紅腫倒是消褪不少。
凍瘡治起來最是麻煩,輕易斷不了根。
今年好了,明年還可能會復發。
非得兩三年不可。
她伸手握住老五的手指,柔聲哄道:“五哥兒乖,別撓,仔細撓破了皮。”
老五一聽,立刻生生忍住,將兩隻手握成小拳頭,分開放在身體兩側。
乖巧得,實在沒辦法不憐愛。
抱着他說了一會兒話,鄧嬤嬤道:“殿下,不如老奴替您抱着?您先去換了衣服。”
她的衣襟前,被老五哭溼了好大一塊。
老五一見,立刻乖乖的從她膝蓋上跳下來,道:“母親,都是小五不好,您快去換衣服。”
“母親沒有怪你。”
秦瑤光俯身摸了摸他的頭,才進了裏間。
春分伺候她換着衣裙,外面響起了白露的聲音:“五少爺,您讓奴婢一陣好找,原來是到了主子這兒。”
“白露姐姐……”
老五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我不該逃課,我只是聽見母親回府,太想念母親了。”
這孩子,還逃了課?
秦瑤光聽在耳朵裏,不由失笑。
難怪,就說他怎麼一個人出現在華沐堂,身邊也沒有個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
換好衣裙,秦瑤光對春分道:“既是白露來了,你把那對小兔子拿上,我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