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嬤嬤不屑道:“好歹也算是個官家太太,怎地行事如此沒有章法。主子連早膳都還沒用,她來做什麼?”
在大家族裏,早膳正是晨昏定省之時。
肖氏只是一個客居在府裏的遠房親戚,這個點兒湊上來,實在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殿下,大少爺來請安了。”
秦瑤光點點頭道:“讓肖氏候着,把老大叫進來。”
肖氏母女這些年在公主府裏得了不少好處,正該好好晾上一晾,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纔好。
眼看着太陽慢慢升起來,天空如洗、秋高氣爽,秦瑤光便讓人把早膳擺在廊下。
華沐堂裏的鮮花不如春棠苑多,卻有好幾棵百年的銀杏古樹和幾株枝繁葉茂的桂花樹。秋風吹過,陣陣桂花幽香隨風吹送而至,十分愜意。
帶頭擺飯的丫鬟她看上去有些眼生,鄧嬤嬤笑道:“昨兒白露把她帶來老奴這裏,老奴細細問過了,是個好的,就把主子賞賜的名字給了她。”
她既是這麼說,秦瑤光再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便拿眼打量着寒露。
寒露半蹲在一側接過小丫鬟手裏遞過來的食盒,仔仔細細地擺好飯,收了描金漆的黃花梨托盤,規規矩矩地對秦瑤光磕頭見禮。
“奴婢寒露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起來吧。”
秦瑤光笑道:“瞧着是個好的,好生跟着嬤嬤學規矩罷。”說着,她讓穀雨取了裝着金銀裸子的荷包來,賞給她做見面禮。
“是。”寒露謝了賞,帶着擺飯的小丫頭退下。
她今兒來只是來讓主子認認人,還沒到可以貼身伺候的時候。
打發走寒露,秦瑤光招招手,讓老大到了她跟前坐下,問道:“白露在逐風院管事,府中一概舊例她都是知曉的,你們若是缺了什麼差了什麼,儘管跟她講。”
“此外,再有不妥之處,你且先記下,早晚說與我聽,不得造次。”
老大重重地點頭應了。
逐風院裏一大早鬧了那麼一出,華沐堂肯定早就知道了。長公主這麼說是替他們撐腰的意思,讓他結結實實吃了一顆定心丸。
之前的懷疑和不敢置信,眼下看來,竟然都像是真的?
他們五個,從此都能過上好日子了?
就連老二都不像之前那樣,一口一個“妖婦”的稱呼長公主。
老大看着秦瑤光,一臉欲言又止。
秦瑤光瞧着他都快憋死了,乾脆道:“你想問什麼儘管說,作爲母親,我擔有教養之責。”
老大囁喏了幾下,終是忍不住心頭好奇,問出了口:“母親,您爲何……”
爲何前些年對他們百般虐待,如今又是讓白露管事、又是給予各種支持?
爲何之前他們五個孩子在公主府的地位連下人都不如,眼下卻慢慢被尊重?
他就算開了口,也沒辦法如實問出心頭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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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眼前的人是大景朝最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就是在其他人家裏,嫡母要管教庶子女那都是天經地義的事。
“孝”字大於天,哪怕是被苛待了,子女也不能說長輩半個不字,否則就是忤逆不孝。
秦瑤光笑了笑,念出一段她早就準備好的臺詞:“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
看着老大一臉迷惘,她解釋道:“這段話出自《孟子·告子》,待你們學過之後,便知道我用心良苦。”
“別想了,先喫飯。”
秦瑤光示意穀雨給老大布了一筷子菜,道:“喫完後,我還有事與你講。”
看見老大果然被她糊弄住,秦瑤光垂眸,在心裏偷笑。
哪有什麼用心良苦,不過是她實在沒辦法解釋這等前後不一致的行爲,硬拗了一個藉口罷了。
至於他們信與不信都無妨,這藉口漏洞百出也無妨。
嗯哼,誰讓她命好,穿成了長公主呢。
食不言、寢不語。
安安靜靜喫完一頓早膳,用穀雨呈上來的香茶漱了口,秦瑤光才讓肖氏進來。
廊下放着好幾筐正在挑揀中的花兒,肖氏進來見完禮,兩眼就不住的往那邊瞟去。
一大早的,這些奴才就把她院子裏薅得光禿禿的,肖氏光是想想,心裏就在滴血!她來得急,尚未用過早膳,站了這麼好一會兒,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眼睜睜地看着春分帶着小丫鬟把未用完的早飯給撤了下去,她肚子裏的饞蟲越發被勾得慌。
肖氏狠狠地嚥了一下口水,陪笑道:“長公主姐姐,咱府裏的廚藝更精進了些,這道豆腐皮包子做得可真不賴,光是聞着就令人垂涎。”
給長公主每一頓的膳食都準備得有富餘,喫不完時,秦瑤光通常都會賞給貼身伺候着的人。
往日裏,時不時也會賞幾道菜進春棠苑裏。
肖氏琢磨着,她都開了口,肯定就會賞給了她。
未曾想,秦瑤光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確實不錯,裏面的餡是把魚肉細細剔出來,加了羊肉、香菇、蝦仁、木耳一起調味,再加了薑絲和麻油來蒸。”
她神色淡淡的,卻是把這道菜卻描述得極仔細,肖氏聽在耳朵裏,更是想喫的發慌,心頭跟貓爪似的。
肖氏正想求賞賜,秦瑤光話鋒一轉,吩咐穀雨:“把這道菜裝好,讓老大帶回去逐風院,給幾個小的嚐個鮮。”
看着肖氏一陣愕然,秦瑤光心裏閃過惡作劇得逞的快意,差點繃不住脣角的笑意。
穀雨趕緊低頭掩住臉上的笑,心道:上天保佑,殿下的性子是越發活潑了。老大直愣愣的沒聽明白話裏面的官司,聽見又給賞了菜,忙起身行禮致謝。
秦瑤光拿着絲絹掩在脣角,道:“你倒也不必謝我,要謝周太太纔是。”
好端端的,謝她作甚?
老大不明白,但他的好處就是足夠聽話,立刻又謝了肖氏一回。
肖氏心頭鬱卒,卻是不能逆了秦瑤光的意,側身受了老大這一禮。
秦瑤光慢條斯理道:“既是行了禮,就勞煩周太太從明兒巳時起,至雞鳴的酉時,前往逐風院裏,替五個孩子啓蒙。”
啓蒙?
老大高興得兩眼亮晶晶的閃着光,肖氏臉上的驚愕之色,是藏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