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苑內,一如名字般,暖意融融。
哪怕是這等蕭瑟的深秋,菊花、木槿、秋海棠、月季等等次第開放着,奼紫嫣紅成片,高大的桂花樹上傳來幽幽芬芳。
景色錯落有致,絲毫不比她的華沐堂差。
秦瑤光站在門口,吩咐穀雨道:“這些花開得不錯,明兒趁着晨露時,都給本宮打了,本宮要做一道百花宴。”
別怪她心眼比針鼻還小,她就是見不得肖氏母女活得如此滋潤。
動不得周清荷,還不能讓她難受嗎?
“是。”
比起她過往所下的那些動不動就要人命的命令,這個要求雖然古怪,卻也算不得什麼。
聽見動靜,肖氏母女從屋中迎出來。
“見過長公主殿下。”
“給長公主娘娘請安。”
看着兩人的發頂,秦瑤光“唔”了一聲,道:“起來吧。今兒本宮來,是奉了陛下的令,來讓周姑娘抄書的。”
抄書?
兩人心裏打了個突。
白露往前站了一步,傳了皇帝口諭後,周清荷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一白。
秦瑤光壞心腸地笑了笑,道:“十日,今兒已是酉時,周姑娘還是抓緊些時間吧。到時候若是交不出來,就是抗旨。”
肖氏一驚,忍不住開口求情:“殿下,能不能從明日開始?”
十天抄六十本《心經》已經很緊張,更何況這第一天沒了大半呢?眼看天都快黑了。
秦瑤光似笑非笑的斜了她一眼,道:“你是在跟聖上講條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求得聖上同意。”
肖氏暗暗叫苦,她打哪兒去求見皇上?
“筆墨夠嗎?蠟燭有嗎?”
秦瑤光假裝關心的問了兩句,不待她們回答,又吩咐穀雨:“周姑娘要抄寫給皇后娘娘祈福的《心經》,茲事體大。你安排兩個小丫頭前來伺候筆墨,務必看着周姑娘一筆一劃仔細抄寫,若有污損墨點立即整本重抄,不得有誤。”
周清荷的臉色更白了。
這是斷了她找他人代筆的路子。
她沒想到,早上對小黃門的放縱和對那名老婦人的漠視,會招來如此嚴重的後果。
但她又能怎樣呢?
宮裏派出的小黃門,難道還能聽她指揮不成。
今日早上從皇宮離開時,她還很高興能搭上五公主的路子。
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幾句話就被她哄得高高興興,將她引作平生難見的知己,說以後兩人要作爲手帕交,經常遣人來接她進宮去玩。
搭上了公主,皇子還遠嗎?
沒想到,這份高興不過大半天,就來了這等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周清荷實在懷疑,這六十本抄完,她的手還在嗎?
“哦,對了。”
臨走時,秦瑤光輕輕拋下一句話,道:“靜妃娘娘說了,你連累五公主受罰,景平宮不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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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比起這個,抄經書又算不得什麼了。
她好不容易纔搭上的關係!
情急之下,周清荷失了分寸,快走幾步跟上秦瑤光道:“長公主娘娘,我和五公主一見如故,能不能求求您,接五公主到公主府來玩?”
她是可以不出現,但五公主能出來呀。
秦瑤光不得不讚她一句,不愧是原書女主,腦子轉的真快。
不過麼……
“不能,”秦瑤光淡淡道,“你們一見如故,與本宮何干?”
關我屁事!
看着被衆人簇擁着離開的秦瑤光,周清荷緊緊咬住下脣,都被她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來。
“哎呀,我的兒,你這是在幹嘛?”
肖氏在一旁手忙腳亂,道:“還是趕緊些,開始抄經書吧!這第一天,眼看就快過去了。”
她在旁邊勸了好久,見周清荷始終不爲所動,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周清荷忽然望向她,道:“你是害怕我完不成,連累你受罰吧?”
言語之間,毫無對母親的尊重。
肖氏早就習慣了兩人這樣的相處模式,並不以爲意,聞言只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我這還不是擔心你嘛。”
周清荷冷哼一聲,道:“去準備筆墨吧!”
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一切都開始不順利起來。
現在又被抄經書給困住,十天內她都做不了什麼,甚至連出院門的時間都沒有。
爲今之計,只好先把眼前這一關先對付過去,再去想別的。
肖氏殷勤地替她磨好墨,展開宣紙,周清荷看着她,忽然心生一計,道:“母親,我們院子裏還有一筐橘子,您着人送去逐風院。就說我被罰抄經書,這幾日都不能去探他們,實在是對不住。”
她往日時不時就會接濟一下逐風院。
不過是些小恩小惠,諸如一些針頭線腦和食物、偶爾會給一些當季的藥材,就已經讓五個孩子對她感激得死心塌地。
以她對他們的瞭解,這筐橘子,足以讓他們做些什麼。
肖氏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好!”
說完,她便起身要走,反應過來後才訕訕道:“你這裏一個人,可以嗎?”
周清荷的脣角爬上譏誚的笑意,道:“長公主的丫鬟就快到了,我有什麼不可以。”
她這個便宜母親,真是又蠢又壞,還不懂得掩飾。
命比紙薄,偏偏想要去夠那片她得不到的天。
曾經訂過婚又怎樣?
燕長青,如今已貴爲駙馬,還是手握軍權的鎮國大將軍,還襲着鎮國公的爵位。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個帶着女兒的寡婦,哪怕保養的再好,燕長青是瞎了眼嗎,會看上你?
在肖氏面前,她不用掩藏她的本性。
要不是她,肖氏在這個公主府裏,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肖氏早就知道她不對勁,但她倆早就是利益共同體,哪裏敢對外透露半句,便將這祕密牢牢地按在心裏。
逐風院裏,卻早已不是當初的蕭條,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修繕着。
肖氏讓人把那筐橘子給了老二,又假惺惺地關心了一番仍在病中的老三,眼尖地看見那瓶簡陋屋子中顯眼無比的玫瑰露。
“殿下,殿下!”
兩刻鐘後,肖氏在華沐堂外叫着:“殿下,咱們公主府裏有偷東西的小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