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幾句話,真是一句比一句更氣人。
奴大欺主,不過如是。
肥胖管事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外室養的,誰知道你們是什麼來路?要不是我們殿下好心,你們會在公主府裏好喫好喝混日子?”
“不過是收留一二,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麼少爺小姐了?都給我起開,今兒小爺非得好好教訓這個刁奴不可!”
白露聽得心頭火起。
殿下一連下了幾道命令,要讓幾個孩子喫飽穿暖,轉眼就被一個下人欺上門來了?
她看了一眼穀雨,兩人快步走進逐風院裏,眼前一片混亂。
老大攥着拳頭,雙眼冒火,和人對峙着。
剛回來的老二死死地拉住他,不讓他上前理論。老五站在兩人身邊,手足無措眼看就快哭了。
院子裏沒瞧見老三老四,想來老四在屋子裏照顧正生病的老三。
三個孩子對面,是一名身材肥胖的管事,身邊還站着好幾個插着腰、氣勢洶洶的家丁。
在管事腳下倒着一名粗使下人,看起來是個十來歲的瘦弱少年。他痛苦的蜷起身形,用雙拳抱住頭臉。粗布衣裳被冷水浸溼了大半正往下滴着水,在深秋的天氣裏瑟瑟發抖。
遠遠地站着幾個今日來撥來的廚娘,院子裏放着兩輛手推車,上面的磚石木方等材料等物撒了一地,凌亂不堪。
一個木桶倒在地上,裏面裝着的水早就空了。
衆人都沒發現她們的到來,肥胖管事更是上前一步,伸腿就朝着地上的下人猛地踹去。
白露還沒看明白事態,穀雨搶上前一步,怒斥道:“住手!”
這一腳要是踢結實了,以地上那個少年的小身板,哪裏受得了?
穀雨這一出聲,讓滿院子人都朝着她看過來。
白露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往前站了一步,沉下臉問:“這都是在做什麼?吵吵鬧鬧,不成體統!”
“他欺負人!”老大率先開口,指着那個肥胖管事道。
老二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對他搖搖頭,老大這纔不忿地閉上嘴。
肥胖管事一見白露穀雨兩人,立刻前倨後恭,滿臉堆笑的迎上來,虛張聲勢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道:“我真該死!沒有管教好下人,驚了白露姑娘、穀雨姑娘,該死!”
他一回身,指着跟着他的幾個家丁道:“你們幾個,趕緊把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給拉下去!再把院子給收拾了,迎接二位姑娘。”
老大氣得渾身發抖。
明明是五個孩子的逐風院,他纔是外來人,倒是替他們當家做主起來了。他們幾個再不得寵,也是公主府里名義上的主子,在府裏的地位卻是一向不如在長公主跟前伺候的侍女。
“別衝動。”老二在他耳旁連聲提醒。
見了他這副作派,穀雨連連冷笑,白露緩聲道:“曾夏,你不在外院待着,進來逐風院做什麼?”
她因爲家就在京城,半個月可出府探親一次,認得一些外院的人。
這位曾夏,正是在王管事跟前得力的人。
曾夏抖着身上的肥肉上前,弓着身子笑得諂媚:“白露姑娘您不知道,殿下下令要修這院子裏的小廚房,我得了王管事的吩咐,哪裏敢怠慢?立刻緊趕慢趕地去採買了,拉了這兩車材料來,哪知道……”
他用手指着地上發抖的那個下人,道:“他竟然攔着不讓過去!這哪成啊?耽誤功夫事小,誤了殿下的事怎麼行?”
“我這也是沒法子,纔出手教訓一二。”
他說得有理有據,身後的家丁跟着起鬨,七嘴八舌。
“是啊,姑娘您評評理吧!”
“明兒泥水匠人就要進院子裏來了,磚石土木都要用呢。”
“要是長公主殿下怪罪下來,可怎麼辦?”
得了支持,曾夏弓着的腰挺了挺,一臉得色。
白露沒有理會他,看了一眼氣得直喘粗氣的老大,就知道別有內情。她收回目光,對倒在地上的瘦弱少年道:“你起來回話。”
得了她的話,瘦弱少年身體一顫,好似不敢相信般,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
曾夏臉色一變,忙拱手道:“姑娘,您不信我?我這兒忠心耿耿替殿下……”
白露舉起右手製止了他接下來想說的,問那衣衫不住往下淌水的少年:“你來說。”
那少年渾身冷水,在秋風中如篩糠一般抖着,就連說話時也止不住的發抖:“小……小子來寶……”剛說完名字,寒氣上涌,讓他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唾沫橫飛,噴了離他最近的曾夏一臉。
曾夏臉都黑了,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作勢欲打。
“住手。”白露淡淡道。
來寶畏懼地躲着曾夏,老大終於找到機會,一把將他拽到身後護着,道:“你好好說,不怕。”
白露是長公主的貼身侍女,他雖然也並無好感,但這會兒想讓來寶不被曾夏欺負,就只能靠她了。
來寶嚥下一口口水,鼓足勇氣道:“他們拉來的材料不對!小子的師傅就是做木活兒的,我認得!”
說到後面他也不發抖了,指着那堆材料,“你們看,木頭芯子裏都有黴點,要是用來做樑柱,頂多兩年就會垮的。”
“胡說八道!”
曾夏漲紅了頭臉,衝到老大跟前,要把來寶拖出來拳打腳踢一頓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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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伸手一攔,腳下悄悄絆了他一下,差點絆了他一個狗喫屎。
站在他們身旁的老五因爲個子矮,看了個真切,捂住嘴偷偷笑了幾聲。
“我沒胡說!”
來寶大聲道:“還有那磚石也有問題,從推車上摔下來都能摔粉碎了,哪裏還能用來砌牆?”
白露點點頭,穀雨大步走到推車旁,仔細查看了一番,怒道:“果然如此!”
“不,不是!”
這下子,就輪到曾夏慌了手腳,忙道:“白露姑娘、穀雨姑娘,你們可不能聽一個小兔崽子胡謅,他哪懂這些?這些都是上好的木料和紅磚!他不懂!”
“他不懂!那我呢?!”
院門處平地響起一聲吼,如驚雷般炸響,衆人齊齊一驚,回頭望去。
只見一名鬚髮皆張的魁梧漢子,穿着軍中才有的烏鎚甲,頭戴一頂威風凜凜的鐵翅盔,整個人如同鐵塔一般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