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她一個堂堂大景朝的樂陽長公主,生來就金尊玉貴。大婚開府後更是豪奢,公主府裏要什麼沒有,用得着去貪區區一個逐風院的例銀?
那逐風院裏,喫的喝的用的,本就是她的!
簡直荒謬。
然而,書上一個字沒提。公主府這潭水究竟有多深?秦瑤光心裏沒底。
見秦瑤光不語,鄧嬤嬤便以爲她別有顧慮,沉着臉呵斥馬六家的:“說什麼呢?!什麼叫按殿下的吩咐。別賣關子,今兒你若是不能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休想活着離開。”
秦瑤光心裏暗暗感激鄧嬤嬤的解圍,冷聲道:“說。”
馬六家的心頭驚疑不定,只好道:“殿下,是您親口吩咐下來,說逐風院裏養着的都是閒人,除了日常嚼用的銀子,每個月都包五十兩銀子給宜春姑娘送去。”
“五十兩?”鄧嬤嬤一驚,脫口問出。
逐風院裏沒幾個下人伺候,但那麼大一個院子,光是維護和修繕的耗用就不少,每個月拿出去五十兩,還能剩下多少?
怪不得,不止是那幾位庶子女的伙食被剋扣,整座院子都殘破不堪。
原來,是得了長公主的命令,馬六家的才如此明目張膽。
但這件事,作爲一直跟在殿下身邊的心腹,她竟然半點不知。
那宜春姑娘是寧國公府上大夫人的心腹婢女,馬六家的又是從寧國公府送來的陪房,都是公主母族的人。
鄧嬤嬤立刻就想到這一層,懊悔自己剛剛的驚呼,忙閉口不言。
公主不願讓她知道的事,她還是裝聾作啞的好。但今日,殿下問話讓她留在身邊,可見對自己的信任更深。
鄧嬤嬤心裏涌上被主子賞識的感激之情,伺候的姿態更恭敬了。
秦瑤光哪裏知道她心裏的風起雲涌,從鄧嬤嬤脫口而出的驚呼裏,她肯定連鄧嬤嬤也不知道這件事。
她維持着表面的鎮定,心裏卻在抓狂。
到底是什麼情況?
偌大一個寧國公府,缺這區區五十兩銀子?
寧國公是秦瑤光的外祖父,嫡長女便是如今在宮中榮養的皇太后。而寧國府的大夫人汪氏,正是如今國公府上的當家主母。
無論哪一位,都不是缺那五十兩銀子的人。
公主府裏,到底還藏着什麼祕密?
秦瑤光滿肚子糊塗官司,不得不打起精神道:“你說宜春?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都不記得了。什麼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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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六家的這才鬆了一口氣,陪着笑道:“這麼點小事,哪裏值得殿下掛心?不記得也是正理。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大少爺剛剛入府半年的樣子。”
她在心裏嘀咕:駙馬爺這事兒做得不地道,也不怪殿下生氣,不待見逐風院。
要知道,大少爺進府的時候都四歲了,而公主和駙馬才成婚不足兩年。換句話說,這位忽然被送進府的大少爺,是駙馬爺成婚前就和別的女人生的。
都說燕家滿門忠烈,但這事兒做得忒不厚道!
京城的權貴世家,不管裏子怎樣烏七八糟,面子上都會以嫡妻爲尊。
世家公子在大婚前就算有教導雲雨之事的婦人,或者乾脆收了通房丫鬟的,也不會留下血脈,讓庶子比嫡子更年長。
嫡庶不分,是禍家之根源。
這點淺顯的道理,她一個下人都懂,駙馬爺竟然堂而皇之的這麼幹了。還不光是大少爺一人,陸陸續續竟是送了五個外室養下的孩子來。
擱誰家嫡妻身上,誰都得瘋。
長公主只不過是苛刻了些,還不是都養着他們嗎?到現在也活得好端端的。
秦瑤光不知道這個馬六家的在心裏暗暗替自己抱不平,很顯然,一個下人也不可能知道更多了。
“行了,你下去吧。”
秦瑤光淡淡吩咐:“從今兒起,這五十兩銀子不必再給了。逐風院裏的小廚房都按正經主子的份例來,不得剋扣。”
她在最後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讓馬六家的心頭一顫,忙磕頭領命。
馬六家的退下後,秦瑤光想了想道:“鄧嬤嬤,你拿着我的名帖跑一趟寧國公府,請大夫人明日過府一敘。”
她既然來了,就不能這麼稀裏糊塗的過。
秦瑤光不想十年後落得淒涼下場,眼下的蛛絲馬跡她都不能放過。
“是,老奴這就去辦。”
鄧嬤嬤出了華沐堂,正要去吩咐人套車去往寧國公府,便發現有一名婦人形跡可疑的跟着她。
“什麼人?!敢在公主府裏鬼鬼祟祟。”鄧嬤嬤喝問。
作爲長公主跟前最得力的嬤嬤,她對滿府下人有生殺予奪之權。
那婦人頓時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稱道:“見過鄧嬤嬤,奴家是繡房春娘,有事回稟。”
“既是有事,爲何如此作態?”
春娘道:“奴家依公主殿下的命令,去逐風院內給少爺小姐們量體裁衣,卻發現三少爺至今昏迷未醒。大少爺不讓奴家靠近,奴家趁量身的功夫,偷偷摸了摸三少爺的額頭,發現滾燙得嚇人……”
她和幾名繡娘一起去逐風院,其他繡娘都沒放在心上,量完身就趕回繡房做活。
只有她知道三少爺發燒了,心裏便一直惴惴。
長公主脾氣不好,她哪裏敢靠近?但要是不說,又擔憂萬一府中三少爺出了什麼事,她落下個知情不報的罪過,還不知道是什麼下場。
這才一直在華沐堂外面徘徊,直到看見鄧嬤嬤出現,她便跟了上去,其實都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說,直到鄧嬤嬤問起。
鄧嬤嬤一聽,便道:“你起來,把事情經過詳細跟我說說。”
聽她說完,鄧嬤嬤讓跟着她的小丫頭去角門處備車,自己扭頭回了華沐堂。
見鄧嬤嬤去而復返,秦瑤光問:“何事?”
“繡娘來稟,在量身時發現三少爺高燒不退,大少爺極力瞞着。”鄧嬤嬤猜測道,“恐怕是幾個孩子想岔了……”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言下之意秦瑤光的心裏卻跟明鏡似的。
老三昨日傷得那般嚴重,今日發起高燒來,老大卻仍想瞞着。無非就是,哪怕她如此示好,幾個孩子仍然半點不信任她。
而且,按照原書中的描寫,瞞着這件事應是老二的主意,不過是慣例讓老大頂上。
“殿下,您看這事?”
鄧嬤嬤詢問着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