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祕人離開出雲閣後,行至御花園的一處假山石後,停住了腳步。
周圍的蟲鳴聲此起彼伏,更襯得此刻的寂靜,他的身形在月色下,顯得有些詭異。
他微微側頭,淡淡地說道:
“出來吧!跟了這麼久,你不累麼?阿昊!”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在這寂靜的御花園中響起。
這時,從假山石的另一側,緩緩走出一個修長的身影,正是東陵昊。
不同於以往的雲淡風清,今日的東陵昊,眸間隱隱夾雜着一絲怒意,亦有一絲: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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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覺得,真正累的人,是你!下了這麼大的一盤棋,把自己的妻子、兒子、親弟弟皆算計在內,你不累麼?王兄!”
“哈哈哈哈哈!”
那人聽罷,卻是一陣低笑,隨即,大手一揚,黑色帷帽摘下,露出一張清俊儒雅的臉龐,竟然是那東陽國主——東陵軒!
他盯着自己的親弟弟,臉上卻是一副無畏的模樣:
“阿昊,你錯就錯在,太聰明,太有自己的想法!不聽王兄的話,所以弄巧成拙,纔會搞到今天這個地步!當初,王兄送你和凌冰玉蓬萊學藝,對你們寄予厚望,沒想到你們兩個,卻這般兒女情長,屢次壞我大事!”
“王兄,那個時候,我們年紀還小,久居蓬萊,並不懂中原之事,原以爲,自己在做的事,是爲了保衛東陽,可是,現在看來,皆是爲了你的王圖霸業!”
東陵軒臉上劃過一絲陰冷:
“現在你知道了也還不晚!阿昊,你現在已經被那個女人迷暈了心,我讓你趁嶽龍淵不在興都之際,發動兵變,結果你竟然婦人之仁,也去了北域尋找那個女人!嶽龍淵亂南疆,又是一次絕佳的機會,結果,你不僅不在興都禍亂髮動兵變,竟然來了南疆,想要救下那個女人!”
“因爲,她是我的冰兒!我怎會眼看着她有事!”
東陵軒哼了一聲:
“這也就罷了,你竟然讓莫清羽,解了嶽龍淵的蠱蟲之難!你可知道,本來在破陣那一夜,王兄操動蠱毒,便可以讓嶽龍淵全軍覆沒,是你,爲了那個女人,竟然幫了天極!迫不得已,王兄只得再次出手,於懸崖之上,射出那把短劍,本來以爲嶽龍淵必死無疑,結果,又是你出手相救!阿昊,你真愚蠢至極!”
東陵昊壓抑着眸間燃燒的熊熊怒火,冷聲道:
“我愚蠢?我確實愚蠢,相信親哥哥不會害自己!可是,你又做了什麼?你利用了傅雲渠對我的愛,在聽風樓那夜,給我下了銷魂蠱,陷害於我!實際上,我根本就沒有碰過傅雲渠,那不過是她故意演給冰兒看,讓她就此誤會於我。原來,在那一刻,她就已經懷了你的骨肉!”
東陵昊深吸了一口氣,他只覺得,胸口彷彿壓抑着一塊石頭,堵得難受:
“而我,懷疑過傅雲渠,卻從未懷疑過你,只因,你是我的親哥哥!小的時候,我被毒蛇咬傷,是你,一口一口,將毒血吸除,我才撿回了一條命。我從來沒有想過,父王母后早死,和我相依爲命的哥哥,竟會將我置於萬劫不覆之境!”
東陵軒眸間,似有星芒閃動:
“阿昊!王兄做這一切,皆是爲了你好!成大事者,就不能有婦人之仁!女人,又算得了什麼!我們東陵家的男子,要以天下爲已任,王兄教你的,便是要斬斷那些兒女情長!”
東陵昊眸子一縮,忽地自我嘲諷般的一笑:
“我一直以爲,峻兒是我的孩子,尤其,他與我長的十分相像。所以,我一直不敢正視他,討厭他,就像討厭我自己。我以爲,我沒有恪守住對冰兒的承諾,背叛了她。這兩年,我一直活在極度苦悶和懊悔之中。可我沒想到,我所有痛苦的根源,都來自於你!”
“阿昊,你爲什麼還不明白!王兄從未有害你的心,否則,王兄爲什麼要這般煞費苦心地培養於你!你我兄弟顛覆那天極,讓東陽坐擁萬里江山,實現父王臨終的遺願!你、我、崛兒,還有峻兒,皆有這個職責,只因,我們都是東陵一族的兒郎!”
東陵昊只覺得自己周身的血液倒流,聲音都有些顫抖:
“王兄,我爲你做的,還不夠多麼?我從來不是什麼野心家,爲了你,爲了東陽,我做了太多我不願去做的事,殺了太多不該殺的人!或許,從我帶着冰兒離開蓬萊,來到天極的那一天起,便錯了!”
東陵軒薄脣微勾,俊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行了!張嘴閉嘴便是那個女人!若不是因爲她,也許,我們的大業早成就了!阿昊,她現在已經是嶽龍淵的女人,日日躺在嶽龍淵的身下,難道你就不介意麼?或許,就連她的心,也漸漸靠向了嶽龍淵的那一邊。北域和南疆,你皆在暗中看見,她早已對那嶽龍淵動了真心,只是不自知而已!”
“住口,不要再說了!”東陵昊一張如玉的臉龐,因憤怒和失望,竟然有些抽搐:
“我不許你出言侮辱她!就算她變成什麼樣子,依然是和我相守十載的冰兒。若有一天,她真的愛上了嶽龍淵,我也不會傷害她分毫!倒是你,我的親王兄!你將冰兒的全家囚禁起來,以他們的生死來威脅我娶那傅雲渠,你險些將我逼到絕境,便也是爲我好?”
東陵軒冷哼一聲:
“阿昊,這世間,沒有比你更傻的男子!你害怕我殺了她的全家,所以,你纔會受我脅迫,娶了那傅雲渠。可她呢?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還不是轉身投入了嶽龍淵的懷抱!你的付出,她永遠不會知道!你也不敢讓她知道,你怕她恨上東陽,更恨上我們東陵一族!你的忍辱負重,換不回任何,只有自己徒增傷心而已!”
東陵昊的身子,猛地一顫,似是被東陵軒戳到了痛處,可是,他卻依然執着:
“就算如此,我亦無悔。只因,她是我的冰兒,我相信,終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地跟我走!”
隨即,他似是央求一般,望向東陵軒:
“王兄,就當阿昊求你,能不能把噬心蠱的解藥交給我,把冰兒的全家放了,我保證,會帶着冰兒遠走高飛,決不會再誤了東陽的大事,可好?”
一向雲淡風清、權謀無雙的東陵昊,竟然也會這般軟語相求,可卻氣壞了東陵軒,他一臉的失望和痛心:
“阿昊,你就這點出息麼!我們東陵家的男子,寧死陣前,絕不會爲了女人而誤國!你趁早死了這份心!不過,王兄可以答應你,若你乖乖聽話,有朝一日,若是大業將成,我會把解藥交給你!而且,你本來就沒有和傅雲渠發生什麼,我會准許你休妻!我逼你娶她,也是爲了和東閭結盟。那傅雲渠死與活,我不管!但峻兒,是我的兒子,我的東陽還需要他和崛兒來繼承!”
他緩了緩口氣:
“至於那凌冰玉,如果那時,她還愛你,隨你將她怎麼樣!只不過,她若誤我大事,必是死路一條!如今我遲遲沒有殺她,便是突然發現,她是嶽龍淵的軟肋,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隨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還有,這次南疆和北域的人,也來了興都。那蒼冥誓要將凌冰玉奪回去,此次必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這是個糾集四國、發動兵變的大好機會!阿昊,你爲王兄效力的時候,到了!接下來,你知道該怎麼做!記住,在兵變之前,將峻兒護送出宮!”
說罷,東陵軒不再容東陵昊說些什麼,重新戴上帷帽,轉身離去!
東陵昊望着自家王兄的背影,一雙鳳眸裏,皆是無盡的失落和痛苦!
唯一讓他解脫的便是,除了那個孩子是他們東陵一族的血脈,自己算是他的親叔叔!
而他,與傅雲渠不存在任何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