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衆人皆譁然,原來還有這一出,那小通房真是膽大妄爲。可這也不對啊,若是她偷偷有了孩子,又能藏到幾時,王夫人又不傻,一碗打胎藥灌下去,這孩子怎還能留得住。幾位小娘子已經開始偷偷議論起來。
“你們坐,我出去透透氣。”陸靜秋知道她們不過是嫉妒她,可這確實是她的心病,她真的怕裴謹與和他父親一般寵愛妾室,喜歡庶子,那她嫁給他又有什麼意思。
她走出小花廳,望着碧藍的天空,內心裏有些無助。
“陸姐姐,不如去那邊廊下坐一坐。”裴韻低聲建議。
陸靜秋並沒有回答,她已經看到從樹蔭下走過來一位穿着墨綠錦袍,長身玉立的男子。
“陸大小姐。”裴謹眉眼疏朗,溫聲說道,“那邊石榴花開得正好,不如一起過去看一看?”
陸靜秋一怔,看來他這是有備而來,也好,有些事還是坦誠些好。
她微微點了點頭。
“大哥哥。”一旁的裴韻滿是驚奇地望着他,她沒有想到他來得這麼快。
“你在這裏陪着這些客人吧。”裴謹瞥了她一眼,眼神裏滿是警告,嚇得裴韻趕緊低下頭唯唯諾諾地說道:“大哥哥放心,我會好好接待這裏的客人。”
她望着陸靜秋帶着兩個婢女跟着裴謹往前面走去,心癢難耐,剛剛她的話只是點到爲止,不過想來陸靜秋是聽進去了,她實在是太期待後面會發生什麼事。
陸靜秋走在裴謹身後與他保持一個人的距離,剛好可以聽到相互的談話聲,又不會顯得太親密。
“陸大小姐,我有事想和你直接說。”裴謹站住望向她,眼神淡然。
“世子請說。”陸靜秋低聲答道,目光清澈。
“我們兩家正在議親,想必大小姐對我的情況也有所瞭解。”裴謹頓了頓,緩緩說道,“我如今身邊只有一個通房,因着剛剛生育孩子不久,身子孱弱,孩子又離不開她,因而暫住在竹香園。”
“世子的意思?”陸靜秋擡眼問道,心裏思索着他這是在向她解釋嗎?
“我想告知陸大小姐,她沒有任何過錯,當初也是我選的她,又爲我生了孩子。於情於理,我不會因爲大婚而遣散她,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陸靜秋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直白,一下子倒是被他噎住了。怎麼母親說的和他說的完全不一樣,明明她說王夫人已經答應了會妥善處理這對母子。不過也有可能王夫人並沒有告訴他,後宅之事,全由主母管理。
“不過陸大小姐也不必擔心,我可以承諾,若是你我成婚,我會一生對你以禮相待,給你應有的尊重與地位。我將不會再納妾,你所生的嫡子會繼承侯府的家業,府中的中饋都交於你打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善待他們母子,與她姐妹相稱,和平共處,不許干涉我與她之間的事。”裴謹放緩語調,目光凝重。
陸靜秋暗自苦笑,不愧是裴謹,爲人果真磊落,話說得明明白白,乾淨利落。好一個以後不許干涉他們之間的事。自己若是答應了,往後就是高貴的永安侯府主母,只是這輩子得不到他的愛,若是不答應,這婚事定是告吹了。
“陸大小姐,你可以回去再考慮考慮。”裴謹見她垂着頭不說話,輕聲說道,“你放心,這件事的主動權在你,若是你不同意,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世子,我很感激你這般坦誠,只是我也是個女人,並不希望自己夫君的心裏早就有了別的女人。男人三妻四妾我可以接受,但若是……”她淡淡笑道,“這件事還是由我母親做決定吧。”
裴謹點點頭說道:“你我兩家門當戶對,我看陸大小姐也是個明理謹慎之人,所以才與你實話實說。婚前不說明白,日後爲此成了一對怨侶,那就不好了。不過,請陸大小姐明白,除了這件事,其他的我都會答應。”
“世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多謝世子看得起靜秋。”陸靜秋勉強笑了笑,從立夏手中接過一個錦盒蹲身行禮說道,“這是我精心挑選的硯臺,就當做是送世子的生辰禮物,請您不要嫌棄。”
“多謝陸大小姐。”裴謹伸手接過。
“靜秋突然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告辭了。”陸靜秋淡淡笑了笑,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意,這裏便不是久留之地,她不想讓人看笑話。
王夫人知道陸靜秋來請辭,心中很是忐忑,來時明明見她心情頗好,怎這會兒有些強顏歡笑的樣子。
“靜秋,是不是她們……是我想得不周,原不該讓她們一起來,那些小娘子說起話來口無遮攔,哎,我只是擔心光請你一位小娘子,怕你含羞,這才……”王夫人一迭聲解釋。
“夫人,您誤會了,是靜秋突然有些不適,這纔想要提前回去。”陸靜秋臉上露出謙然之色。
送走陸靜秋,王夫人的臉色又沉了幾分,她招來冬青與白蘇兩個問了問,知道了裴韻說的那些話,並不生氣,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竹香園內,裴謹剛剛送走那些朋友,敞着衣襟,聽着暗衛的報告。
“什麼?他們路上遇見了蕭淵?”裴謹問道。
“馬車壞了,蕭世子見是我們永安侯府的女眷,用自己的馬車送蘇姑娘他們去了積恩寺。”暗衛低聲答道。
裴謹沉默不語,他知道蕭淵可不是什麼愛管閒事的人,他看似平易近人,實則清高得很,平日裏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可今日他怎這般好心?難道是他今天心情好?
“主子,屬下並未發覺有其他異常。”暗衛又跟了一句。
“好,這幾日你要多盯着蘇姑娘與小少爺,絕不能讓他們兩個出任何岔子。”
“是,主子。”暗衛說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裴謹站起身,往外頭走去。
蟬衣因着從禪寺回來,不便服侍他,今夜就住在自己的屋子裏。
裴謹在屋子前停下腳步,聽她輕輕唱着不知名歌謠,像是在哄着安兒睡覺,間或夾雜着安兒哦哦哦哦的叫聲。突然之間,裴謹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三日後,裴謹踏上了送順王去江陰的路途,啓程前他依依不捨地對着蟬衣說道:“蟬衣,等我回來。”
“世子爺,一路平安,蟬衣等您回來。”她將一隻親手做的鶴鳴青山的荷包掛在他腰間,翦水雙瞳裏溢出淡淡憂傷,嫩白雙手在他身上滑動,低低說道,“這裏頭有婢子從積恩寺求來的平安符,還有一些清涼解毒的藥油,南方蟲蟻遍地,也許您會用得着。”
“蟬衣。”裴謹將她緊緊擁住,越發堅定地認爲蟬衣這樣一個柔弱的小娘子離了他可怎麼活啊,她就像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風一吹就會滑落在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絕不會放棄她,他怎麼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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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謹喉結滾動,心中有着對她的萬般情意卻無法說出口,他緩緩俯下身子,將臉貼在她耳畔輕輕說道,“你與安兒一定要好好的,我會盡快趕回來。記住,有什麼事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蟬衣點點頭擡起溼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輕聲說道:“爺,您抱抱安兒吧,他也會想您的。”
裴謹笑道:“好。”
他從搖籃裏抱起安兒,在他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熟睡中的安兒咧開嘴像是笑了。
“安兒,你要乖乖的,別累壞了孃親。”裴謹望着奶娃娃酷似自己的小臉怎麼看也看不夠。
“我走了,不要送我。”裴謹放下安兒,在蟬衣的發頂吻了吻,萬般不捨地放開她,終是狠狠心,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一路平安,從此一別兩寬,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願以後你我一切順遂,再不相見。
蟬衣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眼裏的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