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臉上浮起一絲溫和淺笑。
是啊,有什麼好擔心,我是主母,她不過是個小妾。
裴雲山一眼掃過來,看到王夫人穿着一襲寬袖海棠紅的掐腰百褶長裙,臉上略施粉黛,一雙眼睛神采飛揚,黑鴉鴉的頭髮堆起來挽成個黛螺髻,愈發顯得她脖頸修長,說不出的優雅,一瞬間,他彷彿看到了剛剛成婚時的她,心裏不免有了一絲悸動。
“夫人,你辛苦了。”他上前一步握住王夫人的手,只覺得她今日的薰香特別好聞,有一股淡淡的梔子花的味道。
“妾見過夫人,請夫人安。”柳婉兒蹲身行禮,一副溫婉模樣,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憐。
幾個庶子女都跟着問安。
蟬衣只覺得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才緩緩收回。不用看就知道就是那個裴詢死小子,她忍住噁心,低着頭往王夫人身後躲了躲。
“侯爺,你們都還沒用膳呢,先去用膳吧。”王夫人難得聲音嬌軟,順勢扶住裴雲山的手,側目看向他的目光裏多了些久別重逢的喜悅。
一行人進了主屋,前廳裏早就擺好了飯菜。
“這些都是侯爺你最愛喫的菜。”王夫人將他引入上首,自己則緊挨着他也坐下了。
看着滿桌的飯菜,又有夫人貼心的照顧,裴雲山剛剛下馬車時的忐忑早就消失不見。
見他們兩個入了座,裴謹與裴詢幾個都依次入了座。
“孃親,快坐啊。”十四歲的裴韻見柳婉兒站在一旁連忙招手叫道。
“妹妹。”她身邊的裴謙輕輕叫了她一聲,低聲說道,“這裏是侯府,姨娘她……”說着擺了擺手。
站在柳婉兒對面的蘇蟬衣手裏舉着銀筷子心裏暗想,這就是做人姨娘的下場,再怎麼樣也是個奴婢,一輩子都只能站在一旁服侍主子夫妻,即便這位柳婉兒再受寵又如何呢?
“蟬衣啊,這裏有我,去替慎之佈菜吧。”王夫人慈愛地看着蘇蟬衣說道,一邊取過一道清蒸鱸魚,小心剔了骨頭,放在裴雲山的碟子裏。
蘇蟬衣點頭應着,擡頭卻見柳婉兒伸向鱸魚的筷子落在半空,她調轉了方向,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裴雲山面前,溫聲說道:“侯爺,妾身見這道菜做得極好,您嘗一嘗。”
裴雲山正要去夾,卻被王夫人挪開碟子笑道:“侯爺,這菜有些太油膩,晚上吃了怕不好消化,不如喫鱸魚,肉質鮮美易消化。”說着舉箸夾了一塊送到裴雲山嘴邊。
裴雲山這麼多年來何曾見過王夫人如此溫柔小意,頓時受寵若驚,張嘴吃了,連稱味道極好。
蟬衣冷眼瞧着柳婉兒的眼圈紅了一紅。一隻手暗中在裴雲山的肩頭捏了一把。
“夫人,不過這紅燒肉我看着胃口大開,嘗一口不爲過吧。”裴雲山夾起紅燒肉吃了起來,一邊喫一邊點頭。
“侯爺,您慢點喫。”柳婉兒這下子高興了。
看着這一出妻妾爭寵的畫面,蘇蟬衣原本被那些飯菜勾起的食慾瞬間消失。
她蒙着頭替裴謹佈菜,也不管他愛喫不愛喫。不過裴謹倒是賞臉,很快把她夾過來的菜都喫完了。
“蟬衣,我喫飽了。”他放下筷子,朝裏屋望了望,“安兒該醒了,你去看一看。”
“大哥對蟬衣可真好,沒想到大哥你也這般憐香惜玉。”裴詢擡眼看向蘇蟬衣,掩嘴笑道。
裴韻正因爲見柳婉兒餓着肚子無法入席心頭正不爽,看二哥說起蟬衣,不由得心頭一喜。
“大哥,怎沒見小侄兒啊,讓我看看他長得像不像你?”她聲音清脆,一雙含水的大眼睛眼波流轉,脣角揚起一抹嘲諷笑容,“我猜他定是不像你的,畢竟這孩子啊……”裴韻拖長尾音斜睨了蘇蟬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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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大哥生死不明,這娃娃也不知道是夫人從哪裏弄出來的,既然他們讓自己孃親不痛快,她也不讓他們痛快。
蘇蟬衣垂眸不說話,心裏想着這女孩兒看着天真爛漫,長得也漂亮,可說起話來卻像是淬了毒,話裏話外不就是說她蟬衣生的孩子不是世子的?
“大小姐,小少爺在睡覺,奴婢怕抱過來驚醒他。”蟬衣蹲了蹲身,斜眼瞥見裴謹淡然的臉,心裏有些狐疑,這位世子爺今日性子可真好,看來是很給侯爺面子。
“怎這般沒有規矩,不過出去幾年,連長幼尊卑都不顧了!”卻見王夫人臉一沉,站起來摔了個杯子。
“夫人,不過是小孩子家家的玩笑話,您可別當真。”柳婉兒頓時臉色一變,心知兒女的話確實造次了,勉強堆起笑容說道。
“都快及笄了還是小孩兒?”王夫人目光凌厲,拂袖又摔了個杯子。
“你一個侯府當家主母何必與小孩兒計較,傳出去倒是讓人笑話了。”裴雲山連忙起身半擁住王夫人低聲笑道,“彆氣了,當心身子。”
“母親,父親說的對,您不要動氣。”裴謹看了眼臉色不悅的王夫人淡然說道,“妹妹懂什麼?”
他話風一轉看向裴雲山:“只是兒子想問問父親,您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要不然妹妹小孩兒家家的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裴雲山一張白皙的保養極好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慎之你……”
“這樣吧,母親,只要不是父親和柳姨娘兩個教的那就好。不過妹妹的言行舉止確實是要好好管教了。兒子明日找幾個宮裏出來的嬤嬤好好教教她,別等以後及笄了,被人知道言行無狀,嫁不出去倒是小事,我們也不少她一口喫的,就是怕她丟了我們侯府的臉。至於二弟年紀也不小了,城防司那裏剛好有個缺,就讓他去鍛鍊鍛鍊。”
“大哥,大哥。”裴韻這會兒知道怕了,小臉蒼白,慌慌張張走到裴謹面前大聲求饒,“韻兒知道自己錯了,韻兒再也不敢了。”
“妹妹,你可知多少貴女都盼着能得宮裏出來的嬤嬤們教導,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柳姨娘你說對不對?”
他微微一笑,擠開裴韻,將蟬衣護在身後。
蟬衣正要避開,卻被他牽住小手。
“父親母親,容我們先回竹香園了,安兒還小,離不得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