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哭哭啼啼的安兒進了主屋。
“我們家安兒這是怎麼啦?”侯夫人走過來就要抱娃娃。
“夫人,他不肯喝奶鬧脾氣呢!”蘇蟬衣低聲回道,“都哭了一身的汗。”
“一個不肯喝藥一個不肯喝奶。”王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原本慎之就頭疼,撐着爲你……哎,不說也罷,安兒,祖母抱抱。”
安兒窩在蟬衣的懷裏睡眼朦朧,好不容易被王氏扒拉下來抱在懷裏。
“去吧,你這手也不能使力,可別落下什麼病根。”王夫人瞧了瞧裏頭說道。
蟬衣蹲了蹲身,連忙進了內間。
那人躺在榻上閉着眼睛假寐,靠窗的案頭放着一碗黑乎乎湯藥,顯見就是他不肯喝的藥。
站在牀尾侍立的墨言看到蟬衣進來,彷彿看到了救星,立即衝着她朝牀榻努了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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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衣看到地上零落的碎瓷就知這位爺打翻了茶盞。她有些喫驚,雖與裴謹接觸不多,可從沒見過他如此失去控制過,難道說是因爲羅青青的事讓他太失望了,這才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蟬衣蹲下身,將地上的碎瓷收起放在托盤裏,朝墨言招了招手,讓他帶着托盤先出去。
墨言剛出去,牀榻上假寐的人呼的睜開眼睛,神色不明,說道:“你來幹什麼?”
“我們先喫午膳好不好,婢子的肚子餓得咕咕叫。”蟬衣側着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隨你。”裴謹閉上眼睛不再理她。
蟬衣纔不管他,自己再不喫飯可不行,她本就是乳母,不喫飯光擠奶,這不是比老黃牛還可憐嗎?
“那好,婢子將食盒拿進來。”蘇蟬衣輕聲說道,心裏想着每天喫油膩的,就想變着花樣喫點不一樣的,今兒能沾點光也是好的。
“你手不疼?讓小丫頭送進來。”裴謹揉着頭說道。
“是。”蘇蟬衣笑意盈盈。
沒想到這男人還挺會關心人的,這一次,他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她,蘇蟬衣還是心存感激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強打着精神心甘情願地過來服侍他。
兩個小丫頭將食盒提進來,又將飯菜一一擺在牀邊的矮几。
望着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餚,蘇蟬衣吞了吞口水。她天天喫產奶的哺乳飯,真是快要受不了了。可週媽媽監督得緊,她只好老老實實全部喫完。
“你愛喫就喫吧,我回來時喫過乾糧。”裴謹擡了擡手說道。
“哦。”這話正中蟬衣下懷,讓人做奴隸,總也要讓人喫飽飯。
她也不推辭,喫的津津有味,末了還喝了滿滿一碗鴿子肉湯。
“世子爺,您真的不喫?”蟬衣看着滿桌狼藉有些心虛。
“嗯。”裴謹轉了個身不再看她。
蟬衣連忙收拾收拾出去了,出了外頭,她偷偷伸了個懶腰,人是鐵飯是鋼,這話真沒錯,這會兒,她感覺差不多已經滿血復活了。
她擔心安兒不知怎麼樣了,可看看外屋,早已不見王夫人的影子。
應該沒事吧,安兒應該睡了,蘇蟬衣唸叨着,漱了口,洗了手,重又回到了內屋。
“世子,婢子服侍您喝藥,喝了藥您再好好睡一覺。”蟬衣輕手輕腳地走到牀榻邊俯下身溫聲說道。
“我不喝,喝了也沒用。”裴謹按住突突亂跳的太陽穴,只覺得這次疼痛的時間特別久,也特別難忍。
往常這頭疼發作時,他只需喝一口藥酒,睡一覺就好了。有時候忍住不喝藥酒也能熬過去。可這回許是太累了吧?
因着這藥酒只有一小瓶,是北疆那邊收留他的老獵戶送的。那會兒他腳傷毒氣發作,疼痛難耐,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是老獵戶不知從哪裏得了一瓶藥酒,說是可以鎮痛,每回他疼得撕心裂肺滿地打滾的時候,老獵戶就給他喝上一小杯,那疼痛就會慢慢緩解。再後來,他遇上了高人,徹底治好了腿傷,可突然發現隔段時間會頭疼,有時候疼起來徹夜難眠,但只要喝上一小杯就能緩解。
因着這藥酒只此一瓶,裴謹不敢多喝。只是實在受不住時才喝一口。回京以後,他以爲頭疾已經好了,哪知昨夜裏突然頭疼,熬也熬不住。太子殿下讓他的手下帶着太醫押着他回了侯府。
他想着先讓李太醫看了再說,說不定他醫術高超能治好自己的頭疾。
“世子,您定是太勞累引起的吧?您好好睡一覺,或許醒了就好了。”蘇蟬衣耐下性子輕聲細語地說道,“婢子先喂您喝了湯藥,再給您揉揉頭,說不定您就能很快睡着。”
裴謹不說話,只覺得她身上的味道讓他覺得安心,也罷,頭疼得睡不着,睡不着頭更疼,不如就按她說的試一試。
蟬衣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默許,連忙站起身將那碗湯藥端過來放在牀邊。
“嘔……”裴謹皺眉掩嘴欲嘔。
蘇蟬衣不禁有些好笑,男人骨子裏都是小孩子,這種湯藥一閉眼喝完就了事,有什麼好抗拒的。
她想起自己身上的荷包裏裝着的薄荷麥芽糖,連忙取出一顆放在他嘴邊。
“這是什麼?”裴謹抓過聞了聞,有一股清涼甜膩的味道。
“這是婢子自己做的薄荷麥芽糖,世子含在舌下,等下喝藥時就不會這麼苦了。”蘇蟬衣柔聲說道,拿起白玉調羹舀了一勺放在他嘴邊。
“可笑,我怎會怕苦。”裴謹用不屑的眼神看她,“我只不過討厭這藥的氣味。”
“這好辦啊,世子爺,您憋住氣,一股腦兒喝下去,保證您順利喝完。”蘇蟬衣笑着說道。
見她這般淺笑晏晏地看着他,他一瞬間忘了頭疼。
她一定是很心悅我吧?所以纔會這麼溫柔地對我笑?
裴謹奪過藥碗,憋住氣,一鼓作氣喝下了這碗苦藥。
好苦,舌頭都發澀了。
裴謹若無其事地將碗遞給她說道:“拿出去,聞着就難受。”
“世子,你張嘴。”蘇蟬衣眉眼彎彎,接過藥碗笑道,“婢子就知道世子不怕苦。”
裴謹哼了一聲,不由自主地張開嘴,一顆清涼的薄荷糖被她塞入口中。
唔,這味道甜甜的,帶着清涼,還有梅子的味道。
見眼前的女子拿着藥碗輕盈地出了內室,裴謹的脣角揚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原來被人心悅被人關心的感覺這麼好。只可惜,這個人終究只能默默無聞地陪在他身邊。
或許,也不是不可能。
這念頭在他腦海裏一閃就立即被他狠狠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