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韞兒,不得無禮!”
他說:“她是韞兒的二孃,等同於她這個母親!”
他爲了一個女人,眉眼犀利的怒斥他唯一的嫡長子。
他甚至將那個女人的身份,等同於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嫡妻。
他居然無視禮法規矩,讓她的韞兒喚這個女人二孃。
何等無恥,何等的沒有人性,才能在一個不足五歲的孩童面前,說出這樣的誅心之言。
“將軍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沈意歡目光清凌凌不帶半分感情的直視着他。
她想知道,究竟是他隱藏的太深,還是眼前的女人有什麼魔力,讓他爲了她,連最起碼的原則也沒了。
“自然。”宋巍說着看了她一眼,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你不用擔心,以後我會對你們二人一視同仁,你好好教育下韞兒,不能讓他一直這樣沒有教養。”
身旁的女子沒骨頭一樣靠在他的懷裏,眼裏的挑釁顯而易見。
可他偏偏普通自戳雙目一樣看不見,只冷言冷語的怒斥,日日盼着他平安歸來的兒子。
懷裏的女子溫柔的仰頭看他,眼裏一片深情,
“巍哥哥,我從前就說過,我只是愛你,可我們都是自由的。
我有自由的靈魂,自由的心,我不該被禁錮在這四四方方的天地裏。
巍哥哥你知道的,我不擅長宅鬥什麼的,我不會跟小孩子計較,可我清清白白做人,怎麼能被人如此侮辱呢!”
眼淚隨着她的話,滾落下來,彷彿脆弱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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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輕拿輕放的宋巍,看着她的眼淚瞬間心疼不已,他伸手擁着她,絲毫不顧及韞兒這個親子在場,更顧不得躲在暗處探頭探腦的下人眼裏的喫驚。
只一個勁兒的哄着懷裏的女人,“曼兒,是我不好,不能光明正大的給你一個身份,是我宋巍對不起你。
你且等等,我宋巍一定不會讓你一直被別人恥笑的。”
“真的嗎?巍哥哥,我只在乎你,我只在乎你對我的感情,世俗的流言蜚語我並不在乎,可是,若將來我們的孩子被人說嘴,我又如何對得起他?
巍哥哥,我還是離開吧,你知道的,曼兒心裏只有你,哪怕不在你身邊,曼兒也會日日想着你的。
這輩子能去巍哥哥相識,相知,相愛,曼兒已經知足了。
能給巍哥哥擋刀,是曼兒此生最大的福氣。”
女人淚眼朦朧的訴說着她的情意,恰到好處的以退爲進,讓宋巍心疼不已。
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給她。
“曼兒,我宋巍何德何能,有生之年,還能遇到你這樣的女子真心相待,你如此待我,我怎能捨得你獨自離開?”
聽到宋巍的挽留與對自己的偏頗,韓曼兒瞟向沈意歡母子的眼神,越發的鄙夷和不屑。
她紅着眼眶哭訴,
“巍哥哥,人家 人家只是捨不得你,若不是 若不是你還在這裏,我定要去西北邊陲的。”
“曼兒,如今我們凱旋而歸,你一個女子,我哪能讓你再去喫那個苦。”
只顧着哄人開心的宋巍,全然沒有看到女人眼裏的得意。
亦看不到,從前看他時眉眼溫潤的妻子,此時的眼眸如寒潭池水,掃向他的目光冷到了極致。
可,對他寒心的,遠不止沈意歡這個妻子。
還有她眼前這個,小小的忍着眼淚的小人兒!
他的嫡子,宋韞。
宋巍啊宋巍,你們這一出噁心的把戲來的可真是太及時了!
沈意歡垂眸冷笑,回來的路上,她還在爲兒子對父親的孺慕爲難呢,卻不想,瞌睡來了遇枕頭,他這麼及時的攜女人在兒子面前犯蠢。
她默默看着兒子眼裏的敬佩之情,一點點匯聚成了恨意與委屈後,才走到兒子身後,屈了屈膝,
“將軍,韞兒只是個孩子,你別和他計較,你得給他機會,讓他慢慢接受,曼兒姑娘救了將軍,我自然也是願意讓曼兒姑娘留下的。”
沈意歡看着兩人,似乎真的爲他們着想一樣,情真意切的說道:
“畢竟,韞兒心裏的父親,他的眼裏從來只有我一人,如今將軍帶新人回來,韞兒一時不痛快也是能理解的。
還望將軍與曼兒姑娘擔待一二,我會好好跟韞兒做思想的。”
不就是演戲嗎?
她也會啊!
只不過以前沒興趣罷了!
如今爲了兒子,也能陪他們演上一演了。
宋巍難得看到沈意歡服軟,心裏默默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他最近冷着她有些不近人情,看來,今晚該去宜蘭院裏,看看她了。
他抱着女人的手,鬆了鬆,聲音也不似剛剛那麼冷,“歡娘,你終於理解我的苦心了。”
“今晚,我去宜蘭院看你,晚膳,就在宜蘭院用吧!”
沈意歡身子僵了下,忍着想吐的衝動,歡喜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旁邊的女子身上,眼裏閃過得逞的歡喜,頓了頓才道:“我知道了,將軍!”
沈意歡聲音裏的欣喜不止宋巍聽到了,在他懷裏的韓曼兒,自然也聽到了。
前者一臉得意,後者一臉嫌棄。
此時此刻的宋巍,終於明白了同僚口中的左擁右抱,妻妾和諧是什麼感覺。
揚起的頭顱,眉宇間的得意,壓都壓不住。
看向沈意歡時,眼裏也有了別樣的情思,畢竟,愛了多年的妻子,他還是很在意的。
察覺到宋巍那噁心人的目光,沈意歡不動聲色的側了側身子,努力不讓自己的眼睛去看他。
沈意歡與宋巍的簡單對視,落在他身邊的女人眼裏,更是成了挑釁,她靠在宋巍的身上,明明笑着,可是眼裏卻是一閃而逝的殺意,
“呵,沈氏,你是沒有自己的事情做了嗎?”
韓曼兒說完,一步步向前走來,她鄙夷的目光落在沈意歡母子身上,
“女人也該爲自己而活,而不是你這樣,時時刻刻求得一個男人的垂憐,如今又卑鄙到拿自己的兒子來爭寵。
你將他打哭帶下來,是想讓巍哥哥心疼嗎?
沈意歡,你這樣子,如何爲人母,如何幫巍哥哥撐起一個偌大的將軍府?
你日復一日的縮在後宅裏混喫等死,花天酒的浪費巍哥哥拿命賺回來的銀錢,你怎麼能花的心安理得的,你這樣的蛀蟲,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巍哥哥已經不愛你了,你又何必拿孩子做筏子來爭寵呢?
你以爲,全世界就你會爲巍哥哥生兒育女嗎?”
“我肚子裏,如今也有了巍哥哥的孩兒呢!”
韓曼兒摸了摸肚子,炫耀意味兒十足。
沈意歡目光沉沉望向她的肚子,眼裏劃過一抹痛意,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在意的。
可是爲什麼,心還是脹脹的難受?
原來,所有相守一生這樣的鬼話,只有女人會信。
母親信了,所以她抱着初見時的情意,慘死在後院裏,臨到了,也沒有等來那個男人見她最後一面。
她從小臉見慣了母親將男人的情愛視作生命,日復一日的折磨她,也折磨年幼的自己。
眼前突然又浮現出母親臨死前的久久合不上的雙眼。
以及,父親下朝回來時,冷冷留下的那一句,“準備發喪吧!”
可笑母親惦記他一生,可臨死,那個男人卻連她的院子都沒有進去。
所以,宋巍當初跪着求她時,情真意切是真。
如今讓新人大着肚子進門,對着新人時,眼裏的情意綿綿也是真。
人心易變,果然,誰都逃不開這世俗的捉弄。
母親是,她也是。
可她不是母親,她不會讓一個男人如此作踐自己,亦不會爲了一個男人,賠上自己的性命。
她沈意歡,心狠着呢!
她冷眼看着宋巍臉上的愧疚又變成了激動。
“曼兒,你是說,你有了是嗎?”
“你肚子裏有了我們的孩兒了,是嗎?”
宋巍剛剛對沈意歡升起的那點兒旖旎心思,瞬間就被這爲人父的喜悅衝擊的煙消雲散了。
他激動的抱住她的雙肩,與她四目相對,忍不住的驚呼。
讓沈意歡不由得想起,她懷上韞兒時,他也是這般,將自己舉起來,激動的紅了眼眶。
如今再看,似乎也就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