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看上去有些老舊,斑駁的硃紅大門上,還掉着漆。牆角邊,兩顆棗樹正煥發着勃勃生機。
江顏輕輕敲門。
沒過一會兒,屋內便傳來了踢踏的腳步聲。
隨着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嫗將頭探出來,見着江顏一行人,警惕地開口:“你們是?”
隨着門縫的拉開,一股子厚重的中藥味也傳了出來,不過江顏沒有多瞧,細聲細語地問道:“這裏是朱記肉餅掌櫃的家吧?”
如此,那老嫗的神情才稍稍緩和。
“肉餅鋪子早就不開了,幾位若是想喫的話,去別家吧。”
話才落下,便擡手準備關門,江顏見此又立馬打斷:“老人家,且慢,這屋裏是不是有長着瘡口的病人?”
畢竟她在空氣中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車前草味道。
車前草清熱解毒,多用於傷口化膿,長癤子。
聽了江顏的話,那婦人眸子閃過一些詫異,過會兒又更加警惕了起來。
畢竟幾人一口外地音,又從來沒有到過這裏,怎麼會知道她家裏的事情?
江顏笑了笑:“婆婆你別多想,我們原是打算找你盤下那鋪子的,正巧我是大夫,所以想要問問,沒有旁的意思…”
那婦人一聽這話,才緩緩開口。
“姑娘料得沒錯,我兒身上長着癤子,前些年就有了,只是那會兒並沒有注意,後頭越來越大,如今只能躺在牀上,翻身都疼…”
“請過多少大夫都不見好…”
因着知道江顏是大夫,眼下沒進去就已經知道了兒子的病情,心裏難免閃起一絲希望。所以說的也多了些…
江顏皺眉,幾年的癤子都未消退,還動彈不得,那得多大?
身爲大夫,如今也沒想開口談鋪子的事情。直接關心起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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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進去看看嗎?”
老嫗有些猶豫,過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成,你們都進來吧。”
這大白天的,又有街坊鄰居,可能出什麼事兒。
再加上幾人的穿着也不像壞人。
江顏幾人道了謝後,隨着那老嫗進了院子。
院子很寬敞,越往裏頭走,中藥的味道也越來越濃郁。
走近裏間,只見昏暗的屋子裏坐着一位弓着背的老者,靠窗的牀上還躺着個二十二三上下的年輕人。
如今雖然在休息,可卻是緊緊地皺着眉頭,一副痛苦的樣子。
隨着江顏的走近,那老人也站了起來。
“這位是大夫,老頭子你先讓開,讓她看看大郎。”
雖然古代女大夫很少,可兒子狀況都這麼差了,老兩口都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
聽了這話,那老人也沒說什麼,站起來蹣跚地走到外頭。
一邊招呼程念安幾人坐下,一邊跟那老嫗叨唸:“老婆子,趕緊去做幾個肉餅,給大夥兒嚐嚐。”
程爺爺坐下後直道客氣。
屋內,江顏也沒坐。
仔細地觀察起躺在病牀上的男人,因着長年累月地生病,顴骨高高凸起,臉型更是十分消瘦。
可看起來乾乾淨淨,牀上也沒有任何怪味。
只是脖頸間的癤子腫大明顯,起碼有成人兩個拳頭般大小姐。
江顏出於職責慣性,眼下也顧不得什麼,直接用手去觸摸…
可當指腹觸及那癤子時,牀上清瘦的男人陡然睜眼,見到江顏時更是嚇了一大跳。
下意識的往後一縮。
“別怕,我是大夫。”
她的聲音很篤定,讓那男子漸漸放下了防備。
江顏還真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癤子,皮下有些軟,還化了膿。
癤子在古代也很麻煩,雖然可以挑破了上藥,但這時候的消毒設施不完全,一旦走一步沒有做到位,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很多大夫都不敢挑破,只能用清火消炎的藥物進行處理。
仔細辯證完了後,江顏又將手搭在他的脈門上把脈。脈象虛弱,肝火更是十分旺盛,可見身體被癤子拖的不輕。
“你長這個癤子,最起碼有三年了吧,這段時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因着江顏是姑娘家,那男子還有些不好意思,微弱的光線下耳尖紅得極爲明顯。
“除了覺得有些墜疼外,沒有其他的不適。還有就是有些頭暈,喫東西喉嚨處也很疼…”
喉嚨處長着那麼大的一個癤子,不疼纔怪。
江顏點頭,纔打算跟他說一下治療方法,可那男子突然又開了口。
“大夫,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子不行了。可我爹孃只有我這一個兒子,你能不能先瞞着他們…”
江顏有些詫異,雙眸瞪大:“誰跟你說身子不行了的?你這病只要肯配合,我能治好…”
那男子看着江顏,臉上立馬呆住了,沒想到這麼一個清麗如芙蓉般的女子,說出這句話來,竟有如此大的爆發力。
但也正是如此,讓他內心多了幾分堅定。凹陷的眼眶更是涌出了幾分光亮。
“我,真的能治好?”
江顏點頭。
“雖然說棘手了些,可治好是絕對的。”
那男子聽了這話,繼爾又開口:“那,要多少銀子?”
畢竟他也怕江顏是打着幌子來坑錢的。
從前看過那麼多大夫,什麼樣的他都見過,如今自然得問清楚。
江顏也明白,治癤子用的都是普通的藥草,再加上他身子極弱,雖然可能要加些調養的藥草,但也不需要多少錢。
“我看病診金是一百文,至於其他的藥方,我開了後你們自己去藥方抓。大概就是二兩左右吧。”
各行各業都有規矩,她的出診費是固定的。除了特別窮困的不收錢外,其他的都不變。
那男子聽了這話,臉上纔有了笑意。
“如此,就多謝姑娘了,不管如何,我都會配合你。”
正巧這會兒那朱大娘也將肉餅做好了,如今端出來更是芳香四溢。
剛想給江顏送一張,可還未進門便瞧到了自家兒子久違的笑意…
一時間,熱淚盈眶。心裏說不出的激動。
“大夫,我家大郎的病怎麼樣了?”
她抹了下眼角,擡腳走了進去。
“可以治,只是要先將癤子挑破,再用藥水清洗上藥。”
一聽這話,那婦人立馬黑了臉,語氣裏也多了幾分慍怒。
“你這不是想害我家大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