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城是江南的中心,沿着冬蘭河一直走就是海,推廣團沿着海一直走,在年前抵達下一個他們定下的地點——東越府,也叫閩州府。
東越府包括一府五州二郡,共計八個同級行政機構,故有‘八閩’之稱,底下共轄42個縣,可以說是幅員遼闊,它跟江南接壤,但地理風土氣候民俗完全不同。
東越人把蛇奉爲圖騰,作爲崇拜的偶像,而‘閩’,是東越、南越的蛇神名字,因此東越人也叫閩人。
東越府海岸百姓多以捕魚爲生,只要海水不枯,總歸不會餓肚子,但總有水匪來鬧,不過閩人民風強悍,戰鬥力強,常年與水匪作戰,十次有九次,都是以水匪被擒或是在海上全軍覆沒告終。
十個閩人九個兇,還有一個更加兇,這傳言,就是從閩州水匪嘴裏傳出去的。
推廣團纔剛進東越地界,就被一羣手持棍叉的漢子圍住了,大家初時都以爲是土匪,瞭解一番之後才知是這附近有個村子,這些人便是這村子的百姓。
一個里正模樣的留着山羊鬚的中年漢子匆匆趕來,還沒見着人就開始道歉:“是推廣團的各位大人嗎?你們快點讓開!他們不是水匪不是土匪,他們是朝廷派來教我們種稻的推廣官!十天前,我剛接到知縣大人的通知,說大人們會從我們村入境!”
村民們讓開一條路,里正趕緊撲上前,看了一圈,直撲李長憶:“這位一定是趙狀元趙大人了!真是好氣度!”
被誇好氣度,誰不高興啊?
李長憶掀了掀嘴角,正要笑答一句不是,一個村民就指着趙雲璟說:“里正,你眼神不好使,他旁邊那個纔是真正的好氣度!”
里正姓黎,眼神確實有些不太好,經村民提醒才瞧見被李長憶擋了半個身位的趙雲璟,當即尷尬了:“趙大人對不住,各位大人快請,快請!”
村子叫小漁村,人口有三四百人,雖叫小漁村,但也不光是靠打漁爲生,他們村裏還是有田有地的,只不過此處土地貧瘠,種不出什麼糧來,所以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出海捕魚。
不過出海風險大,海上天氣一時一變,一個不慎,就會被海浪捲走,或是運氣不好,在跟水匪的戰鬥中丟了命,這也是常有的事。
一行人進了村一路都在觀察村中情況,見村中綠色寥寥無幾,村中婦孺雖一臉不好惹,但都是面黃飢瘦的,一看就知道日子不好過。
村中給趙雲璟和周慕嬌安排在自已家中,住的是家中最好的房間,自已則是和老伴搬到了柴房,當天晚上那一餐也十分豐盛——種類繁多,一看就是各家湊過來的。
民風彪悍,那也是爲生計所迫,有頭髮誰願意做禿子?而喫飯的時候里正看着他們時的一臉期盼,更是讓推廣官們心裏難受。
大梁還是窮啊,喫不起飯的地方還是多啊,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不知有多少窮人死於飢餓!
晚上入睡前,趙雲璟坐在窗邊看書,周慕嬌洗了澡過來,頭髮溼嗒嗒的,趙雲璟見狀就把書合上,讓她坐在凳子上,接過她的幹發巾替她擦頭髮。
喫飯的時候趙雲璟發現周慕嬌看了里正好幾眼,當時人多不便問,這時房裏只有他們兩個,便問了一句。
“里正的眼睛應該是白內障,挺好一個人,被這眼疾給耽誤了。”
“不光是里正,我看村中百姓多數眼睛都是有問題。”說話間趙雲璟不小心扯到幾根她的頭髮,他溫聲道了句歉,重新回到話題,“你要是有辦法治好里正的眼疾,不如也替其他人瞧上一瞧。這眼睛要是不行,在海上可是大忌。”
的確,從里正他們的交談中就聽到好幾次說被水匪的標識騙了從而掉入坑裏損失很大的,當時周慕嬌就想,他們應該不是被騙,而是看不清。
治眼睛的藥方她手裏有,不過太慢了,她傾向於做手術,不過里正他們可能一時之間不能接受這種方式更不敢嘗試,那就只能是先開藥方了。
最多到時候治療的時候用一下外掛,反正她做的是好事,用外掛,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對了,小漁村的耕種方式,你有什麼想法?”周慕嬌問。
趙雲璟動作更輕柔,眯了眯眼才說:“還沒完全瞭解小漁村,暫時還沒有完整的想法,不過我想第一步應該是跟他們出一趟海,看看在打漁的方式上能不能有所改進。”
周慕嬌有不同的意見:“打漁方式沒有問題,只要海里有水,就一定能捕到漁,關鍵是水匪。這一帶常有水匪出沒,官府每年都組織力量剿匪,每次力度都不小,但都不見成效,水匪反而更加猖獗,按照常理不應如此,只有一個可能,官匪勾結。”
趙雲璟手一頓,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趙兄,今晚月色不錯,適合把酒話江湖,不知趙兄可有興趣?”
天黑漆漆的,無星無月,哪來的月色不錯?李長憶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周慕嬌一臉不情願,差點就要張嘴說要睡下了,趙雲璟拍了拍她手背,走去開門:“王爺。”
別管村中百姓生活如何潦倒,像李長憶這種出身不錯,從小衣食無憂,如今又貴爲王爺的人,想要他與窮人共情,無疑於是癡人說夢。
但他不該拿着一瓶就能抵一個八口之家一年口糧的酒招搖過市。
趙雲璟眸光斂了斂:“酒就不喝了,王爺有事請直說。”
“沒什麼要緊事,就是突然想起,自從我成了安定王爺,跟趙兄你就再也沒有過把酒言歡的時候了。當年一起從桃花縣走出來的二十位同窗,如今只有你、我、小然我何久,與我走得最近的馮偉去了西北,也不知道他那性子懂不懂變通,會不會得罪當地的土着,被人家剔了皮吊在城門示衆……”
趙雲璟不說話,心裏其實也有此擔心,不過暫時沒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傳來,想來馮偉的性子在這西進的途中被磨了不少。
李長憶抱着酒罈,作勢要打開,餘光瞥到房裏的一抹白色衣角,他又住了手,感嘆道:“不瞞你說,這幾日本王常常做惡夢,夢到我們在回書院的山道被襲擊的那一晚,本王心裏不安,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趙兄,保重。”
李長憶抱着酒罈子來,又抱着酒罈子走了,夜色之下,那背影看起來還挺寂寥的。
趙雲璟將他的話品味了三遍,沒品出什麼特別的意思來,便當他真的作了這樣的夢,今晚找他只是來傾訴夢境罷了。
卻不料第二天一早,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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