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了銀針,江顏便將牛車停到濟仁堂後面的馬廄,帶着宋七坐上了劉家的馬車。
他自打來鎮上時,便將自己的面容藏在寬大的帽子之內,覆蓋着他整張臉,若是不仔細盯着他看,也辨不出五官。
江顏知道他來歷不凡,但對她來說,只想好好給他治好,至於其他事情,也不想多管。
只是這會兒閒來無事,坐在馬車上仔細地打量起宋七來。
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何被傷成那樣?
想來想去,不但沒有什麼所以然,反而將腦子堵得生疼。
罷了,懶得再尋思那麼多。
眼下這狀態不就是,說白了也就是相互“利用”而已,他利用自己治病,而自己只是想利用他假成親罷了。
纔想着這些,馬車陡然一停。
那小廝在前頭喊道:“江大夫,到了。”
江顏先下車,後又打算將宋七給扶下來,可手才伸出去,他已經藉着力穩穩當當地跳了下來。
依舊是走偏門,穿過曲折的迴廊,來到了一處名爲芙蓉軒的地方。
院子裏種了些花草,如今雖然是秋季,都已經凋零,可眼下瞧着那茂密的藤枝還是依稀能窺見春日裏百花齊放的光景。
地上鋪着青石小路,右側還有一處亭臺,擺放着茶具和書籍。
瞧着這些,江顏不難猜出,這位夫人還真是雅緻得很。
剛跨過門檻,裏頭便婀娜地走來幾個人,帶頭的是一位二十五六的美婦人,氣質如蘭,尤其是着一身天青色衣裳,更是映襯得整個人清秀婉約。
如今見着江顏,眼裏流露出絲絲驚豔。
“你,就是江大夫?”
上次幺女的事情,夫君便說了是一位女大夫,她纔出月子,出去不太方便就沒有見着,今日一看,原來這麼年輕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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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顏不敢多看,只點頭:“大夫稱不上,只是平日裏喜歡研究醫術罷了,對了,三小姐怎麼樣了?”
劉夫人眼裏的欣慰更濃郁。
“自打奶孃回來後,三小姐不哭鬧了,也肯喫東西。”
“這就好。”
那劉夫人也沒多講,直接拉了她:“走,我們進去說…”
江顏這才擡頭來,方纔便一直覺得有一道目光緊緊地盯着她,這一擡頭間,自然是對上了那道視線。
兩人皆是一愣,到底是對方先開了口,聲音裏全是不可置信地語氣。
“阿顏…?”
江顏也懵了,她有原主的記憶,自然知道這姑娘是誰,可不就是自己的在賀家的侍奉的舊主,賀如雪麼?
她不喜歡叫什麼小姐之類的,可眼下到了這樣的關頭,就算是不叫也不行了。
“大小姐。”
劉夫人見着兩人認識,也十分詫異:“如雪,你和江大夫認識?”
“江大夫?哦,阿顏曾經是我的丫鬟,因爲一些事情,被家裏趕出了府…”
賀如雪說完這話後,又緊緊地拉住了江顏的手,眼裏閃爍着點點淚花。
“阿顏,都是我不好,沒有能保住你…”
“不過,你眼下這樣,倒是比在賀家更好些了。”
賀家有一對孿生姐妹,姐姐賀如雪生性溫婉,而妹妹賀如霜卻活潑天真。
其實夾雜在這其中的,還有一段醜聞。
二小姐賀如霜,在家宴中查出懷有身孕,可其絲毫不願意透露和她苟合的男子是誰。
未婚先孕,那是奇恥大辱,爲了保全書香禮儀治家的名聲,賀家自然是捨棄了女兒。
讓人灌藥墮了胎後,便又將二小姐沉了塘。
這事情就發生在原主被趕出來的前些時日。
原主在賀府裏做丫鬟的那幾年,一直是跟着江如雪做貼身丫鬟,再加上江如雪生性溫柔善良,兩人雖是主僕,可情同姐妹。
那一陣子府上都是人心惶惶,所以原主做出那種事情來,自然是被誣陷放大,絕對不可能從輕發落。
就算賀如雪替求了不少情,可最終原主還是被打成重傷趕了出來。
這些記憶,隨着賀如雪的出現,在江顏的腦子裏不斷的放映。
但眼下這具身子換成了她,如今面對這樣一箇舊主,江顏也不知道要怎麼擺好自己的位置。
所以,還真是有幾分尷尬。
只能一問一答。
不過,她倒不知賀如雪跟劉夫人認識,畢竟從前作爲貼身丫鬟的她,也從來沒有見過一兩次。
“嗯,大小姐你似乎瘦了不少。”
一直聽着兩人敘舊的劉夫人,眼下得了這話立馬搭腔:“可不是,我今日來正是想你幫如雪瞧瞧病。”
這樣一說,江顏還真注意起賀如雪的臉色來,眼白渾濁,泛黃,尾端還帶着點點血絲。臉上雖然施了粉黛,但也能瞧出些許蠟黃。
明顯是氣血不足,氣弱體虛的徵兆。
在原主的記憶裏,賀大小姐每月除了月事不調外,好像也沒有這些病症。
但原主那會兒也不會醫,但從記憶,也判斷不出什麼。
再者,大小姐和二小姐姐妹情深,出了這樣的事情,引起氣血不足那也實屬正常。
她收攏心神,沒有再多想。
倒是賀如雪笑了起來:“劉姐姐是伯仁的表姐,從前我在府上也沒有多走動過,所以你沒有見過的,最近出了那樣的事,我陣夜陣夜不得安眠,便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啊,纔跟劉姐姐提起,便讓你來給我看病。”
“阿顏,你在我府上這麼久,我怎麼不曉得你竟然是位大夫?”
賀如雪口中的伯仁,姓趙,是她的未婚夫。
兩人早在年初就訂了親,準備明年開春了便將婚事給辦了。
但江顏眼下也不打算想這些了,只尋思着賀如雪這話,她要如何回答?
畢竟才趕出賀府才半個月的光景,怎麼一下子就會醫術了?
雖然心底糾結,可面上的情緒卻絲毫沒有任何變化,如今只隨口胡諏了一句。
“我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夫,雖然自小懂點醫術,但不過是皮毛,賀府有府醫,哪裏能輪得到我一個小丫頭來插手?”
“再說,上次給劉三小姐治病的事情,只能說碰巧罷了。”
這樣解釋的確合理,賀如雪也沒有再問。
但劉夫人卻覺得她醫術不一般,畢竟陳大夫都治不好的病,怎麼一到她手裏就好了?
眼下江顏這麼說,也只能證明她從前賀府不想出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