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瑤一眼就發現了注視自己的目光。
膽怯、緊張、卻又充滿希望。
循着目光看去，這是一個七歲左右的小女孩兒。
她扎着蓬亂的馬尾辮，穿着秋天款式的破衣服，一雙夏季單鞋的一隻早已破出了洞，白淨又沾滿塵土的大腳趾，就露在外面，任由冷風吹過，早就凍得麻木。
“你認識我嗎？”
沈凌瑤想不起來是誰，拉着趙青峯走過去問。
“大姐姐好…”
小女孩兒緊張的不得了，兩隻手勾在一起，看了一眼沈凌瑤，然後又低下頭。
“誒？”
趙青峯有些印象，“你是不是夏天在商貿城這兒賣花的小姑娘？”
沈凌瑤這纔想起來，也跟着樂，“原來是你呀，我說怎麼看起來面熟呢。小妹妹，這麼冷的天，你在外面站着幹嘛呀？餓了吧，走，姐姐請你喫燒烤。”
說起喫來。
沈凌瑤最拿手。
旁邊就有燒烤小攤，都用塑料布圍着，進去之後，熱氣撲臉。
她輕車熟路地點了好多美食，什麼烤香腸、雞湯豆腐串等等，還特別囑咐不要加辣椒。
燒烤攤販也是個麻利人，幾分鐘之後，一堆小食品便被裝進托盤遞了過來。
“小妹妹，都沒加辣椒，快喫一點。”
沈凌瑤遞過去兩串，又塞給趙青峯一串，自己也拿了兩串吃了起來。
她喫東西的速度可不慢，小嘴兒一會就塞滿了，鼓鼓的好像可愛的松鼠將松果塞滿腮幫一樣。
可她喫得香，卻發現小女孩兒一口也不喫。
只是繼續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將小腳丫靠近爐子，‘偷偷’地取暖。
沈凌瑤於心不忍，看向一直跟在身邊的王小虎，“小虎哥，麻煩你回超市取兩雙鞋子和過冬的童裝吧。”
馮媽媽和丁姨的超市特別大，冬裝也有。
王小虎點頭應允，很快便取回來幾件合適的衣服。
沈凌瑤想要幫小女孩兒換上。
可她卻緊緊護着前胸，無論如何都不穿，倒不是害羞，反而顯得更加緊張，就好像有人想要拐賣她一樣。
“小妹妹，你不是害怕我是人販子吧？”
沈凌瑤又吃了兩個肉串，擦了擦嘴，蹲下身俏皮地問。
“不…”
小女孩兒依然低着頭，只是偷偷擡眼看了一下，然後輕聲說，“你和大哥哥是好人，夏天的時候還給我買過棒棒糖。”
沈凌瑤點頭，“對呀，所以我們不是壞蛋，你又怕什麼呢？來，先把衣服換上，一會兒出去又冷了，可千萬別凍感冒了。”
本以爲說到這兒，小女孩兒就會乖乖穿上。
畢竟一般的小孩兒，基本上扛不住大人的‘命令’。
可萬萬沒想到，小女孩兒依然說什麼都不穿，甚至拼命地推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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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峯有些奇怪，心說防範心理這麼強嗎？
還是太過內向，不好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用出殺手鐗，“小妹妹，你要是不穿的話，我們可就不給你啦！瑤瑤，把衣服送回去吧，就當咱們沒見過她。”
果不其然。
趙青峯的話起了作用。
就在王小虎假裝要收回衣服時，小女孩兒忽然擡起頭，眼淚汪汪地說，“大哥哥，等一下…”
趙青峯朝沈凌瑤揚了揚眉毛，心說看見沒，對付小孩我纔是高手！
沈凌瑤狠狠掐了他一把，“大蜜蜂，你真壞！小妹妹，別聽她嚇唬你，來，姐姐幫你穿好，把舊衣服脫下來吧。”
本以爲事情到此終結了，就是一件扶貧的小事而已。
哪知道，小女孩兒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沈凌瑤一頭霧水。
“大姐姐，我能不能用衣服換錢呀？”
小女孩兒好像做了多大的心裏決定，才說出這麼一番話。
沈凌瑤眉頭皺起，心裏有些不大樂意，小小年紀就對錢看得這麼重嗎？再者說了，好心給你買衣服，你卻要折現，這放在誰心裏恐怕都會畫問號。
趙青峯撇了撇嘴，“小妹妹，這招誰教你的？”
不會是故意裝可憐，然後騙錢花吧？
若真如此，那他的父母也太可惡了。
小女孩兒卻不說，只是繼續奶聲奶氣地求情，“大哥哥，大姐姐，我想要75塊2毛錢，你們可以給我嗎？”
好傢伙，還有零有整。
趙青峯掀開布簾看了一眼外面，四處搜索她家裏人的蹤跡，卻不見有什麼懷疑的對象。
“你要這些錢幹什麼？”
沈凌瑤雖然心善，卻也想刨根問底一下，又繼續嚇唬，“你要是說實話，我就給你錢。可你要是不說的話，我現在就要報警把你抓起來啦，你這屬於詐騙，騙人，知道嗎，要坐牢的，老恐怖啦！”
這句話更管用。
一下就把小女孩兒嚇愣住了。
她吞了口唾沫，特別緊張地說，“大姐姐，我不是騙子。”
沈凌瑤拿出手機，“哼，反正你不說實話，我就當你是小騙子。看好啦，姐姐我現在就要報警啦，你現在說還來得及，不然一會兒警察蜀黍到了，你可就跑不了…誒，你別跑呀，快點回來！”
沒等說完，小女孩兒忽然起身向外跑去。
寒冬臘月，外面還有不少冰沒清理，剛跑兩步，便一下摔在了地上。
沈凌瑤追出去，剛要抓住她，她卻憑藉嬌小的身軀，快速起身，繼續向前跑。
趙青峯跟在後面，“瑤瑤，別追了，免得一會兒見到她家可惡的大人，再惹一肚子氣。”
沈凌瑤不願放棄，覺得小女孩兒似乎有難言之隱。
看向王小虎，“小虎哥，幫我一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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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不是難題。王小虎身形矯健，大人都別想跑出去，何況是小孩子？
三步化作兩步，沒等小女孩兒跑出五十米，便抓着她的胳膊，抱了回來。
這回跑不了了，重新回到小攤，沈凌瑤再次追問，並且繼續‘恐嚇’。
她想的是，如果真的是家裏人逼小女孩兒裝可憐騙錢，那必須給他們一點教訓纔行。
小女孩兒嚇哭了，緊張得渾身直哆嗦，“大姐姐，我錯了，我不要錢了，求你讓我走吧…”
沈凌瑤不同意，“乖妹妹，聽話，你聽，警車來了！”
話落，正巧有一輛警車由遠及近開來，似乎是夜間的巡邏車。
小女孩兒嚇破了膽，抖動得更加厲害，淚水不停地從眼眶涌出。隨着聲音越來越近，她無比脆弱的心理防線也崩坍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用近乎乞求的聲音求沈凌瑤，“大姐姐，我說，我奶奶病了，我要錢是想給她買藥，我真的不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