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村子不大，但也是個小社會羣體，家長裏短，熱鬧着呢。
趙青峯連和沈凌瑤約會的時間都沒有，知道之前瞭解過老舅的事兒可能要炸了，那是一份同樣關係到趙青峯祖墳的單方面‘土地糾紛’。
連夜趕回村子。
進入村委會時，就見馮彪正在和一個胖頭胖腦圓肚皮的矮矬胖子大聲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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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彪指着他的鼻子罵，“王大發，你放屁！我爹我媽的墳都在地裏，你說搬遷就搬遷？也別說他們的墳在那兒，就是不在，我也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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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發不甘示弱，先看了村長一眼，然後對馮彪大喊，“彪子，你說話乾淨點，誰放屁？現在是村裏響應縣裏號召，你家的地又在國道邊上，建廠不在你的地上建，讓我在哪兒建？”
馮彪不管這些，“我不管村裏還是縣裏，地是我的，名是我的，那是我爹我媽留給我的，誰也不好使！我告訴你王大發，你趕緊把那些磚頭子給我拿走，不然我都給你砸碎嘍！”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臉紅耳赤，唾沫橫飛。
帶着小帽喝着茶水的村長孫文舉就在辦公桌後面看着，一臉的怡然自得。
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人，正是孫文強。
孫文強瞧見趙青峯進來，對孫文舉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就是壞了之前好事的臭小子。
孫文舉不屑地看了趙青峯一眼，沒再搭理，繼續聽兩人爭吵。
趙青峯也沒說話，默默聽着。
聽了十幾分鍾後，他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
原來。
由於之前全縣大批工人下崗，怨氣滿滿，鬧事不斷。
所以縣裏特別號召，要求從上到下各個鄉鎮村屯，只要有能力且符合條件的，都可以置辦小廠招募工人，以此來解決社會矛盾。
當然不白號召，縣裏除了給提供技術指導以外，還有資金補貼。
‘資金補貼’這四個字誰都明白，往深了看的話，裏面分明還寫着‘油水’兩個大字。
一有油水，梨樹村的村長孫文舉，便對此事特別上心。
而且梨樹村距離縣城並不遠，又在國道旁邊，本就適合搞一些附和縣裏補貼標準的小廠子。
村子入口的對面還有一家變電所和紡織廠，聽說最近還要在旁邊開一家飲料廠和木材廠，這片小產業區按照規劃，以後必定能和縣裏的產業區接壤。
一旦梨樹村的廠子建成，那麼孫文舉作爲村長，除了可以大撈油水以外，還能積攢不少‘豐功偉績’，爲以後逐漸走入縣城政壇墊石鋪路。
可這一切，都只是孫文舉的一廂情願。
想要置辦工廠的話，必須要佔靠近國道的十畝地纔行。
但那十畝地，都歸屬於馮彪。
馮彪絕不同意。
原因有二。
除了老爹老媽的墳在地裏以外，還因爲村長要把建設小工廠的名頭劃分給王大發，他和王大發之間的仇恨可太大了，簡直可以用滔天之仇來形容。
“彪子，七八年了，你還沒過去嗎？”
“我現在和小月都生兩個孩子了，早就是合法夫妻了，你他媽還記仇啊？”
“我說了，工廠我來幹，地也不白佔，除了把我家那二十畝地給你以外，還額外給你兩萬塊錢。”
“條件這麼優厚，你他媽還想咋地！”
王大發一句接一句，不經意間提起了七八年前的往事。
馮彪最聽不了這個。
曾經的他，和同村的小月姑娘相處三年，情投意合，恩恩愛愛，本該走到一起。
可王大發這個陰險小人，居然在他們兩人相處的期間，連哄帶騙，將小月姑娘騙到了玉米地裏，實施了慘無人道的強姦。
馮彪知道以後，心都碎成了八瓣兒，吵嚷着要去報警，更要殺他全家。
可有過鄉村生活的人都清楚，這種事情在村子裏可大可小。
小月姑娘的父母爲了保留女兒的名聲，又懼怕村長是王大發的姐夫，只能忍痛妥協，不顧馮彪拒絕，無奈將心愛的姑娘嫁給了王大發。
而馮彪則是在村長孫文舉和他胞弟孫文強的忽悠之下，又值年輕不懂事，將這件事不了了之了。
但也不是全憑着兩人的忽悠。
他心裏其實也不想讓小月姑娘身敗名裂。
畢竟。
一個女人最爲寶貴的就是貞操。
若是大肆張揚出去，以小月姑娘的內向性格，興許真的會自殺身亡。
有些事情可以隨風飄散。
但這件事，卻隨着馮彪年歲的增長，愈加意難平。
現在的他，依舊孑然一身。
而小月姑娘卻已經給王大發生了兩個孩子。
他和小月姑娘再也回不到當初。
但經過這麼多年，仇恨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在他心裏長成了參天大樹，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讓王大發和村長佔任何便宜。
“不好使！”
馮彪嚴厲拒絕，“那塊地我要用，我要幹養豬場！”
這是他曾經的夢想。
七八年前的花前月下，他對小月姑娘說過這個‘宏圖大願’，兩人認真地說要努力養豬，蓋個三層小樓，養好多個娃娃。
如今小月姑娘已成人妻，但兩人的夢想還未實現。
所謂年少不可得之物終將困人一生。
馮彪此生再也沒別的願望，就想讓小月姑娘看見養豬場和三層小樓，只當是以此結束曾經心中的不甘和痛苦。
“哈哈哈哈！”
王大發笑了，笑得很大聲，“彪子，你能不能別再彪下去了，你從小就彪，長大也彪，就你這種彪呼呼的選手，長賺錢的腦袋了嗎？”
“我看你也別養豬了，你自己就是豬！
“告訴你，好話說盡了，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幹不幹吧，我最後問你一句，你他媽讓不讓我佔地！”
馮彪就是不同意，“不幹，說破天也不幹！”
事情進入僵局，誰也說服不了誰。馮彪此時也看見了趙青峯，拉過去摟着他，“小峯，你怎麼回來了？我不是和你媽說了這事我自己能處理嗎，實在不行再找你…大學生活怎麼樣，老舅這段兒時間也沒去看看，走，咱們先回縣城，明天再說這事兒。”
兩人說完就要走。
孫文舉卻不幹了，“等等，馮彪，王大發還有話沒說完呢。大發，你不是還有事兒嗎？”
王大發想起了什麼，“對對對，馮彪，你他媽還錢，欠我的兩萬現在就還，不然我去法院起訴你！”
馮彪一愣。
他可從來沒欠過王大發的錢。
兩人平日在村子裏見面，連話都不說，更別說金錢來往。
孫文舉見他發愣，呵呵一笑，品了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我說彪子，你難道忘了七八年前你翻蓋房子時，錢是從哪兒來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