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連天,煙霧不分。
四面八方,死屍如山,劉譽在不清明的暮色裏,焦急的吶喊。
彷徨,踉蹌,跌跌撞撞的拼命尋找。
終於,他在一座死屍堆積的山上看到翎兒被亂扔在屍山上,下頭燃着熊熊大火,就要被大火焚燒了。
“翎兒……翎兒……”
他惶恐的撕心裂肺的大喊,飛身過去,扒拉着這些因瘟疫死去的屍體。
“翎兒……”
猛然驚醒,劉譽下意識的摸着一旁,看翎兒還在他身側,這才鬆了一口氣。
蘇翎也被驚醒,看着劉譽道:“夫君做噩夢了?”
劉譽轉身就將人抱在懷裏,沒有說什麼,而是全力的感受身側心愛之人的體溫,徹底與那個噩夢劃分界限。
他極少怕什麼。
但剛剛那個噩夢真是嚇得他三魂去了七魄,還好只是夢,還好只是夢啊……
“你可知道,我剛纔都嚇死了。”他緊緊的抱着,“你就是不聽話,萬一有個什麼,你叫我如何是好?”
一聽,蘇翎便知,夫君怕是夢見她遭遇危險,又或者是感染瘟疫之類的了吧?
她安慰道:“天都要亮了,夢都是反的,我此前也夢見過夫君很是危險,急的我好幾日都睡不好,等見到生龍活虎的夫君,這才安心。”
劉譽摟着小娘子,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蘇翎繼續說道:“我這些日子抽時間做了一些應急的藥,若是情況危急的,這些要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生命本無貴賤。
但這畢竟是古代,她研製的那些應急藥物,只能留着給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應急而用。
她並不是無私的。
在這件事情上,她清楚自己是自私的。
如,夫君,如阿褚,嫣嫣,簫正、甚至是劉信、蕭阿何、蘇海等,以及軍中重要將軍們。
這些關鍵救命的良藥,她只能保證一小部分人能用的上。
這些藥物成分,她不能批量生產,也無法批量生產,緊緊這一點點她都籌備了一個多月,也才一點點。
他看着昏暗裏,她閃亮的眼眸,嘆一聲,“或許是我太緊張了。”
蘇翎點頭,“因爲在乎,所以緊張。”
劉譽不可否認,他還能說什麼呢?
不過,想起翎兒給劉祁治病的事情,他問道:“劉祁他如何了?”
蘇翎道:“死不了。”
“若你不願意,可以讓別人去治他,”他頓了頓,“我也不願你去治他。”
蘇翎:“別人去治他我可不樂意。”
他從翎兒的話裏聽出了一番別的用意,疑惑的嗯了一聲,“爲何?”
蘇翎:“他病着也沒精力來打擾夫君你啊,這不是挺好的嗎?最好一直病着。”
倒是個好主意。
天際翻起魚肚白,劉譽已然起身,洗漱之後就要離開,蘇翎連忙叫住,於是拿了紙筆,一邊說一邊寫。
“你等我一會兒,我寫一份詳細的藥方,你拿去給莫太醫一下。”
劉譽怔住一會兒,點頭應下。
蘇翎道:“不同的人,症狀也有所不同,藥方要更細緻。”
劉譽走過來,坐在她身側,看着她寫字速度十分緩慢,於是奪了毛筆,說道:“你說,我寫。”
她字醜,還慢,毋庸置疑。
於是,起身,等夫君坐下之後,這才坐在他身側說道:“治亂吐不止,欲死者,用生薑150克,牛兒糞一升,切姜用水4升,煎後取2升分溫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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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煩躁、坐臥不安,取蔥白20根、大棗12顆、沂水3升,煎取2升,分服。”
“治,腹痛吐利,取桃葉3升,以水5升,還有附子,刨去外臍,碾爲末,每服12克服水兩盞……”
她一旁認真的說,他一面認真的記錄。
統共有十二個小分項,都是治療此次瘟疫的方子。
只是更爲細緻,只要是懂醫的人,依着方子,也能照看更多感染瘟疫的人。
劉譽道:“重中之重便是服用湯藥,水?”
蘇翎點頭,“嘔吐的人極多,未免脫水,這些藥治病也防脫水。”
脫水是什麼意思?
劉譽沒有問,但他知道,按照翎兒說的去做便是。
拿了方子,他猝不及防的吻了一下那張嘴,眼神都要拉絲似的,“保護好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子。”
蘇翎回報一笑,點頭,“放心,如今軍營裏,我還是很安全的。”
她的手輕輕撫在腹部,劉譽也輕輕的摸着她的手,像是護着她和孩子一樣。
畢竟唯一的威脅,劉祁感染了瘟疫,性命堪憂,也做不了什麼風浪。
何況,劉祁的性命也是掌握在翎兒的手上,暫無什麼威脅。
“我不管你要爲病人診治,但別累着我的娘子和孩兒,還有……”
他雙手搭在她肩膀,“別餓着我的娘子和孩兒。”
“遵命。”
等劉譽一走,她摸着腹部,早就已經飢腸轆轆了。
不會兒李桃兒端着喫食走進來,蘇翎嘆一聲,李桃兒道:“奴婢就怕餓着夫人你了。”
“這個是我自己去竈房做的,瘦肉粥,怎麼說夫人現在也要多喫點葷腥,不然不抗餓,餓着小小世子了。”
“你別夫人夫人的,萬一順嘴,在外邊這樣喊如何是好?”她一邊洗漱,一邊跟李桃兒說。
李桃兒癟了癟嘴,“是是是,小的記住了,主子放寬心。”
看着自家夫人,懷着皇族的子嗣,應該在宮中享受衆人伺候着,卻不想非要來這邊境受罪。
不會兒,蘇翎已經喫着瘦肉粥,就着肉包子,心滿意足的,趕緊填肚子。
喫着喫着,卻忽然發現李桃兒憋着笑意。
她擡眸帶着幾分疑惑:“桃兒,你今日可不太對勁,什麼事這樣竊喜?”
李桃兒連連搖頭:“不是竊喜,是,噗……”終歸是沒有忍住,然後笑了出來。
蘇翎覺得很是奇怪,李桃兒可不是那種遮遮掩掩,彎彎繞繞不好說話的人。
她向來是直言直語爽快的人。
“什麼事,說吧,我倒是想聽聽什麼事情讓桃兒姑娘都支支吾吾的,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李桃兒一笑,咬着脣。
良久才控制了自己的笑意,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子,你,你真的要聽?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蘇翎點頭:“還跟我有關?”
看她憋的難受的樣子,就勉爲其難聽聽什麼事情讓她憋着笑,憋的那樣難受?
“行,你說吧。”這個世上能讓她生氣的事情並不多,心態屬實也算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