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蘇翎在翠鳥清脆的叫聲裏醒來,整個腦袋都有些暈沉。
擡眼望去,隔着窗戶紙都能瞧見外邊太陽明晃晃的。
起牀,洗漱,喫過午飯。
褚鈺塵前來探視,兩人見面,蘇翎有些窘迫的抓耳撓腮,看他一身靛藍色的長衫沾了泥土,問道:“你去過田裏了?”
褚鈺塵點頭,“變化不大,但葉子沒有繼續黃下去。”
她往外邊走,李桃兒連忙打了油紙傘過來。
褚鈺塵看她要去田間,索性也不午休了,跟着她一道去。
這回,也沒走多遠,就在農莊外的農田裏看了一會兒,葉子沒有繼續發黃,那些泛黃的葉子還有回青的跡象。
褚鈺塵站在不遠處,看着一襲嫩黃色衣服的少女,蹲在田坎上,仔細的查看水稻的樣子,就像是山澗裏的精靈。
蘇翎拍了拍手,起身,與元娘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又看了幾塊田。
問題都不大,回眸卻看見褚鈺塵像看妖怪一樣看着自己的神色,就讓李桃兒和元娘她們先回去。
她踱步過去,直到走近褚鈺塵的跟前,他還發着呆一樣。
“阿褚?”蘇翎給他喊回了魂。
“啊,哦,沒問題吧?”
蘇翎點頭,“沒事,我準備回去了。”
褚鈺塵點頭,“是得回去了。”
昨夜,他其實一夜未眠,都在想蘇翎說的那些話,不自覺的,他信了她的話。
但他不理解,蘇翎的爹孃都是臥龍村的人,她也是在臥龍村長大的,怎麼就來自另外的時空呢?
他這樣折磨了自己一夜,即便是相信,也百思不得其解。
也在後怕,如果她真的會忽然離開這個世界……
當然,也想了一夜,她脣劃過他臉頰的那一瞬間,心臟似要脫口而出的瞬間。
兩人一前一後的在田坎上行走,等到了小路,這才並肩走着。
蘇翎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到一旁正好有一塊大石頭,邊上的青草茂盛,她一屁股坐了上去。
褚鈺塵見狀,也在她不遠處的位置坐下來。
兩人吹着風,蘇翎抓了一把葉子在手心玩弄,說道:“昨夜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她不記得自己昨夜是不是做過別的越軌的事情,但記得自己的傾訴。
看向褚鈺塵,褚鈺塵正好也看向了她。
“阿褚,這就是我的祕密……你也知道,我近來多嗜睡,我挺害怕的,害怕一覺醒不來,害怕沒有告別就與這個世界,與夫君,與你們分別了。”
她帶着淡淡的笑意,夫君是她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也是最親的人。
而褚鈺塵則是她在這個世上的好友和親人。
她記得阿褚救了她三次!這份恩情這輩子都得欠着了。
“阿褚,我不敢跟夫君說,我怕他會像我一樣焦慮,可我憋得難受,只能和你說。”
他驚訝着,張着的嘴好會兒才落下,“是我的榮幸。”
兩人相視一笑。
褚鈺塵手中的摺扇緊了幾回,手心都是一層密汗,“小翎兒,你爲什麼會覺得自己會忽然離開,連告別都來不及?”
這個說起來就更遠了。
於是,她又將現魂穿的說法、並一帶而過的將現世的一些事情和褚鈺塵說了,驚的褚鈺塵半天不言,良久說道:“那你豈不是個鬼魂?”
蘇翎破啼一笑,“也許你說的也差不多。”她舉起自己手,捏了自己的臉,“但是我有溫度,我是活人。”
他當然知道她是大活人。
“阿譽他知道嗎?”
“夫君知道,但夫君不知道我的擔憂。”
褚鈺塵看着蘇翎,良久才說:“難怪你這樣與衆不同,原本就不是我們這裏的人啊,所以在你的時代,一夫一妻,男女平等,還可以一起共事,喫飯喝酒?”
蘇翎點頭,“可以。”
褚鈺塵道:“這麼說我以後多了一個酒友?”
蘇翎點頭的同時又搖頭。
“夫君小氣着呢,這個時代到底和現世不同,我饞酒的時候,你帶上御貢酒請夫君喝吧?”
眉目間帶了一點喜色,傾訴之後,她覺得身心都輕鬆了不少。
凝聚玄力,掌心握着的野草葉子登時如硬鐵刀子,她的玄力沒有問題,可在賢王府的時候卻使不出來。
賢王府有高人,可以扼制她運氣使用玄力,賢王府的人,可不是善茬!
如是想着,農莊前的那條大路上,傳來一陣急切的馬蹄聲,兩人不約而同的看過去,蘇翎越看越熟悉。
“蕭正……”
兩人不約而同的起身,朝農莊趕去。
二人剛到,蕭正也翻身下馬,將劉譽生病臥牀的事情一說,蘇翎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是誰害的?”
蕭正搖頭,“趙安說不知道,上前夜阿譽回去就倒在了門前,還是門房發現了他。”
上前夜,她和夫君在一起那樣久,並未發覺夫君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啊。
不由分說,一行人上了馬車,急衝衝的就往京畿城裏趕。
“小翎兒,沒事的,蕭正不是說了嗎,有莫大夫在,不會有事的!”
她擔心的是,爲什麼連她都沒發覺夫君身體哪裏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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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病倒了。
“別怕,還有我,我會幫你的。”任何時候,他都可以站在她身邊,只要她需要,他就在。
她很是感激,卻不得不擔心。
一路上,蘇翎催了蕭正好幾次,馬車的顛簸都將她顛得吐了一回。
到了東市宅邸,忙不停的就往主屋趕,半道遇見劉雪雁端着冒着熱氣的藥過來。
“蘇翎!”
劉雪雁將藥碗遞給身後的鳴翠,擋在蘇翎的跟前,“你還好意思回來?”
她一把推開劉雪雁,她的家,她的夫君在這裏,她有什麼不好意思回來的?
“蘇翎,我看你猖狂到什麼時候,等哥哥醒來,一定會休了你的,不,哥哥一定會把你賣了的!”
她氣急敗壞的,一邊跺腳,一邊追過去。
趙安看到蘇翎,立馬讓開,而劉雪雁跟過去的時候則將劉雪雁攔在了外邊。
“狗奴才!”劉雪雁的怒火都發在了趙安身上,“我給哥哥熬藥,你也攔着?”
趙安低着頭,“給我吧。”
不是他不讓劉雪雁進去,而是老爺親自吩咐的,不讓劉雪雁進去。
劉雪雁叉着腰,氣得不輕,對着裏屋喊道:“蘇翎,我整夜整夜的伺候哥哥,你呢,死哪兒去了?現在回來做什麼?憑什麼你回來就要把我攔在外邊?哥哥看不到我,他會難過的。”
“哥哥總會明白,只有我纔會對哥哥不離不棄,而你,不過是喂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