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樹影掠過。
到了中午飯點兒,有人點了鋁飯盒,有人掏出自帶的雞蛋、滷菜、豆乾花生米和白酒。
車廂內很快佈滿煙火氣息。
李二妹打開飯盒,裏面只有兩道素菜,炒三絲和乾煸菜花。
她剛拿起筷子,便注意到余天的眼神兒。
“你不喫午飯啊?”
問了一句,她夾起一口菜花,塞進嘴裏。
“我喫過了,不餓。”
余天笑了笑,看向窗外。
“你是不是沒帶啊?不嫌棄的話,咱倆喫一盒?”
李二妹挺客氣,作勢要掰筷子。
“真不餓,你喫吧。你忘了嗎,我剛纔還和你說,出門的時候,不要太相信陌生人,保護好自己。”
余天沒接筷子,這一盒飯並不多。
“我媽說了,你對別人好,別人就對你好,她讓我對大家都好一點。”
李二妹有她自己的想法,單純得有些發傻。
“嗯…”
余天謝過之後,敷衍一句,“行,做個好人沒錯,好人有好報,傻人有傻福。你喫吧,我歇會兒。”
余天正值壯年。
每日消耗體力巨大,不管喫多少東西,沒一會兒,也就消化掉了。
但爲了省點錢。
他寧願不喫一口東西。
在他心裏。
一塊錢也不能小覷。
興許這一塊花在義城,再回來時,就能翻上好幾倍。
李二妹喫得倍兒香。
嘴吧唧吧唧不停。
沒多大功夫,便風捲殘雲般喫光了午飯。
再想擡頭找余天聊一會天兒時,她才發現,余天不知何時,已經靠在窗邊,睡着了。他雙目微閉,頭隨着火車的顛簸微微顫動,還不時發出輕微的鼾聲。
余天決定用睡眠來抵抗飢餓。
他準備從現在開始,一直睡到晚上。
等醒來時,要是還餓,就喝點兒熱水頂一頂。
反正明天上午就能到。
曾經也不是沒喫過苦。
這點兒事,還真算不上什麼。
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窗外已經黑了。車廂內的嘈雜聲,也少了許多。
除了偶爾有幾個去上廁所的乘客路過走道以外。
其餘大部分人,都歪着斜着,靠在各處,找了個相對舒適的姿勢睡覺。
李二妹也睡着了。
頭仰着,張着嘴,絲毫不顧及形象。
余天有些餓過了頭,此刻腹中已經沒啥感覺。
他輕輕離座,找人借了個搪瓷杯子,接上些開水,站在車輛連接處,邊喝邊想着心事。
義城,他還算了解。
知道小商品的集散地位置大概在哪兒。
只要能找到合適靠譜的貨源,搭上關係,談好價格,一切問題便都迎刃而解。
想了一會,他準備回去繼續睡覺。
再熬上八九個小時,也就到站了。
他剛剛轉過身,就發現自己座位附近,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來回晃悠着,嘴裏還嘀咕着什麼。
車廂裏光線不足。
透過微弱的光芒,余天發現,他們的手指縫中,都有一片小小的銀色東西,反射着光芒。
刀片?
小偷!
這兩個小偷動機明顯。
目標正是李二妹。
李二妹這個女人,大大咧咧的,沒啥戒備心。
雖說她父母在上車前叮囑過她,出遠門要注意安全。
可她上了車後,看誰都像好人,根本不相信自己能碰上危險。
之前趁着余天熟睡的時候,她和其他人聊了很多。
她的嗓門不小。
言語中還透露出,自己這趟出門,帶了一百塊錢。
財不外露。
聽者有意。
車廂內正好有兩個小偷,耳朵動動,記在心頭。
一百塊錢,放在誰家都不是小錢。
兩個小偷當即決定,今晚就下手。得手之後,下一站也快到了,正好可以離開。
八十年代,小偷猖獗。
人們沒有移動支付,出門帶的都是現金。
尤其是火車上,更方便作案。
兩人見余天離開,其他人又都在睡覺,便準備下手,偷完就跑。
余天對於這些歪門邪道,瞭如指掌。
他常年在縣城閒混,身邊曾有不少這樣的狐朋狗友。
甚至可以說。
他單通過眼神和語氣,就能大概分析出對方是幹什麼。
眼見小偷要下手,余天眉頭緊皺。
當即又接了一杯開水,快步返回。
“哥們,讓一下!”
到了近前,趁小偷還沒動手,余天擠過去,故意把開水灑在兩人的腳面上。
“哎呦臥槽!你他媽瞎呀?”
兩個小偷一胖一瘦,胖子低聲咒罵一句,惡狠狠地看向余天。
“不好意思。”
余天把杯子放在小桌上,低頭作勢要幫小偷擦鞋面,同時觀察他們的手。
他低頭的同時,小偷也刻意地把手背了回去,將刀片隱藏起來。
雖說沒看得太清。
但余天已經確定,這兩人絕不是好東西。
見兩人目光不時在李二妹身上游過,余天也明白了他們的意圖。
他有心保護一下這個單純的女娃兒。
坐定後,警惕着。
“小子!你給我出來!他媽的,把我腳燙了,道個歉就算啦?”
胖小偷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他準備把余天帶到車廂連接處,拖住他。再讓自己的同夥下手。
余天對這個門兒清。
這叫調虎離山。
“哥倆,別演戲了,都是道上混的,這人我的,我看了一天了。”
余天搖頭拒絕,用混子一般的語氣說了句。
“你也是道上的?”
胖子稍稍一怔,眼珠又一轉,忽然擡手,打了個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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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手勢,是指分贓。
道上規矩,見者有份。
當然,這胖子還有別的寓意。
他想看看余天是否真的是‘同行’。
余天對這些下九流的東西,心裏和明鏡兒一樣。
當初和孫家兄弟喝酒,哥倆兒沒少給他講解各種各樣的江湖趣事兒。
手勢比劃出來後,余天想了想。
隨即立刻搖頭,回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是‘喫獨食’的。
“你他媽的…”
胖小偷有些慍怒。
在他眼神兒示意下,瘦小偷緊着靠近,想即刻動手,把李二妹的錢掏出來。
余天反應更快。
他一下坐到對面縫隙中,貼在李二妹的身上,一把摟住她,同時把另一隻手伸進自己褲兜,做出要掏傢伙的動作。
其實他兜裏除了一百多塊錢以外,啥都沒有。
但他演得很像,眼神兒冰冷,似乎只要兩人再敢動手的話,他真要還手,拼上一拼。
“媽的…你這小子懂不懂規矩?喫生米兒的?”
胖小偷低聲咒罵兩句,沒敢輕舉妄動。
“狗日的!”
瘦小偷心有不甘,繼續比劃着刀片,躍躍欲試。
恰巧這時。
到站的聲音響起。
列車員來回走動,準備開門,讓旅客下車。
眼見沒了機會,兩個小偷也不打算久留。
他們也怕余天破罐子破摔,再連累了自己。
便決定下車,換個別的列車,繼續‘幹活兒’。
“操!”
臨下車前,胖小偷猛地擡起腿,對準余天狠狠踹了一腳。
余天不會功夫,反應也沒那麼迅速。
一腳之下,他只得擡起胳膊阻擋。
力道不小,這一下,讓他整個身形向裏面靠去,瞬間把李二妹撞醒。
“呀!咋啦?”
李二妹醒來的時候,兩個小偷已經跑下車了。
她左顧右盼,方纔發現,余天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好像還要摸自己的大腿。
“你…你流氓!你是個臭流氓!”
李二妹立刻大叫出聲。
她還真不敢相信,白天一副正人君子,談吐幽默的余天,此時竟然在搞猥瑣的事情。
這可真是應了余天之前說過的話。
人不可貌相。
對誰,也不能太過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