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黃泉列車

發佈時間: 2024-11-19 11: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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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術檯上】

 手術室內,亮起那盞無影燈。

 陸崎面色蒼白,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

 他被緊急送入醫院時,已經處於休克狀態,血壓極低。

 生命垂危,瀕臨死亡。

 “內臟破裂,雙肺挫裂傷,左側多發肋骨骨折。”

 “患者體內大出血,腹腔內有2000毫升積血,相當於全身總血量的三分之一。”

 “右半肝臟及下腔靜脈、肝靜脈破裂。”

 “而且部分已形成血凝塊,清理手術難度太大了!”

 陸崎體內,大量血液像四處漏水的水管,不斷流出。

 內臟損傷合併大血管破裂的情景,極爲罕見。

 根據相關文獻,其死亡率高達80%

 尤其是陸崎下腔靜脈和肝靜脈主幹破裂,死亡率只會更高。

 “看來陸醫生…很難挺過這一關。”主刀醫生深深嘆了一口氣。

 檢測生命體徵的設備發出警告。

 「滴————」

 “快!快去把葉醫生叫過來,這個手術只有她能做!”

 他的心電圖發出長長的警告聲,變成一條直線。

 陸崎的眼角滑過一滴眼淚,順着毫無血色的臉頰落了下來。

 ……

 通往黃泉站的列車緩緩駛來。

 陸崎站在一個名叫“死亡彼岸”的月臺上,整個身體呈半透明狀。

 去往黃泉站的邊緣開滿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火紅的花朵在微風搖曳。

 他的周遭,全是要搭上這趟列車的亡魂。

 聲音嘈雜,卻不入耳。

 他像被關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盒子裏,和周圍格格不入。

 陸崎面無表情,看着所有遊客涌上那輛通往“黃泉站”的列車。

 月臺的廣播裏,還在播放着機械語音。

 “本列車始發站——人間站,終點——黃泉站,請所有乘客及時上車!”

 “在黃泉站的出口,您已故的家人還在等您,請不要在月臺逗留。”

 所有人都上列車了,唯獨陸崎孤身一人站在原地。

 他緩緩轉過頭,還在等人。

 陸崎在等,等身後有人叫住他。

 然後告訴他,他的車票買錯了,換個日子再來坐車吧。

 陸崎捏着手裏的車票,眼淚一顆顆滑落,悉數跌在那張車票上,把“黃泉”兩字打溼。

 “草!沒人跟我說過人死了也會有眼淚啊!”

 陸崎不甘心大叫一聲,默默抹了一把眼淚,卻發現自己的手逐漸透明。

 手從他的身體穿透了過去。

 “草!沒人跟我說過人死了連眼淚都抹不了啊!這他媽不公平啊!”

 陸崎哭得更厲害了。

 “草…這列車站也不貼個新手指導!”

 “我好歹第一次死,好多流程搞不清楚,重生後我要投訴他們!”

 他哭紅了眼,轉過頭盯着列車入站口。

 “還不準朋友送行嗎?這列車站規矩還真是多……”

 “只不過…時徹和晚晴妹妹還是不要來了,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們。”

 “萬一進來了出不去咋整,最好都別進來了…”

 “我得先去下面把家佈置好,等他們來了就能直接住了。”

 陸崎哭着,不斷給自己打氣。

 “他倆來的時候,一定都是乾巴巴的老頭老太太,牙齒都掉完了,啃排骨也啃不動了。”

 “而我!正值壯年,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排骨都是我的了!”

 “我就再也不怕顧時徹掐我脖子了…”

 越說,陸崎越縮成一團,肩膀微微顫抖着。

 他想用手捂住雙眸,淚水卻穿透他半透明的掌心跌落在地上。

 彼岸花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

 這是開在冥間的花,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

 彼岸花開開彼岸,它的花語是“悲傷的回憶”。

 微風拂過,花香飄進陸崎的鼻息之間。

 他的人生如走馬燈,陳舊而迷糊。

 隔着二十多年的路往回看,再美的彼岸花也不免帶點淒涼。

 ……

 陸崎的親生父親是個酒鬼。

 嗜酒,賭博,家暴……

 那男人簡直是五毒俱全。

 只要帶點好的事兒那是絕不碰。

 在往常的一晚裏,陸崎那死鬼老爹照常喝了酒,回家就把已經睡着的陸崎拉起來毆打發泄。

 他媽媽拼了命拽住那死鬼,阻止他去傷害陸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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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奈何男人的力氣實在太大,小小的陸崎被打得遍體鱗傷,嘴角都掛着血。

 她再也沒法忍了,抄起地上的空酒瓶,從背後用力砸酒鬼的腦袋。

 酒鬼當場沒了氣兒。

 最後,陸崎的媽媽鋃鐺入獄。

 也許是絕望,她沒過多久就在監獄裏咬舌自盡。

 戶口本上,只剩陸崎一個人了。

 父母雙亡時的陸崎才8歲,就這樣被送進一家名叫“紅太陽”的孤兒院。

 孤兒院的院長是個中年男子,動不動就喜歡體罰院裏的小孩。

 他會拿一根長且粗的藤條,一遍一遍抽着陸崎身上。

 “不準哭!必須給我笑出來!”院長會這樣對着他吼。

 “你們這些孤兒,天天掛着苦瓜臉給誰看!一副哭相誰來領養你們!都給我笑!”

 “笑合格了,我纔不動手了!”

 “無論再想哭,都得給我笑着哭!這樣才討喜!”

 陸崎站在孤兒院的院門口,眼角噙着淚,卻被迫要哈哈大笑。

 所以,他習慣了。

 就算心裏在痛苦,面對別人時總會露出明媚的笑容。

 在往後的醫學教材裏,他才發現,自己這種叫“討好型人格”。

 陸崎還記得那一天,他和顧時徹第一次相遇。

 他從孤兒院裏跑出來,在附近一個小公園裏遊蕩。

 陸崎不想回去。

 他一個人坐在鞦韆上,用腳蹬着地。

 身體隨着鞦韆搖晃,陸崎的雙腿蕩在半空中。

 他又蹲在草叢裏,挖起泥巴做泥雕,想捏一個“家人”。

 不遠處,有一個滿身是傷的男孩,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

 那人穿的衣服看上去很貴的樣子,他曾經在路過的商場看到過。

 但衣袖挽上去的地方全是血痕,比他還嚴重。

 陸崎心想,是院裏新來的嗎?之前怎麼沒見過。

 “喂!”陸崎對着那人喊了一嗓子。

 “你要過來一起玩嗎?”

 顧時徹站在原地,面無表情,也沒有應話。

 陸崎滿手的泥,拿着一個泥巴娃娃跑到顧時徹身邊。

 “叫你,你不說話,你不會是個啞巴吧。”

 “不是啞巴。”顧時徹平靜說道,“我不喜歡說話。”

 “你這樣冷臉,會被院長打的,要跟我一樣會笑纔行。”

 陸崎露出一個招牌笑容,嘴大大咧開,露出標準八顆牙齒。

 只不過他在換牙,所以門牙漏風,看上去格外搞怪。

 顧時徹忍不住,笑了。

 “這樣就對了嘛,人要多笑。”

 陸崎挑着眉,掃過他傷疤,隨後把那泥巴娃娃塞到顧時徹手裏。

 “送給你,我剛剛捏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