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仍颳着狂風,窗外大雨傾盆,空氣格外潮溼悶熱。
醫院住院部有些舊舊的,採光也不好,加上大雨滂礴,顯得格外昏暗。
顧時徹看着監控畫面,當時就是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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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畫面裏,只有鄧莉婭拉着江晚晴出大門,一把將她推進電梯間的場景。
而電梯間的監控攝像頭恰好壞了一個零件。
今天一早就被摘了下來,還沒來及裝上監控頭。
沒有後續江晚晴的畫面。
醫院工作人員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完了,醫院以後的贊助都沒了,啥最新醫療設備都沒指望了。
顧時徹抖着手解鎖手機,撥通手下的電話。
他勾脣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喘着粗氣道。
“我把監控畫面拍給你,找到帶走少夫人的女人,立刻,馬上。”
“死也要給我拉過來,撬開她的嘴,拔掉她的牙。”
“是!顧總!”
顧時徹單手扶住桌子,渾身發顫得厲害,連着手心都在出汗。
他來不及多想,衝了出去。
身後陸崎對着他喊:“時徹!你要去哪兒!”
“找她。”
徹夜,落雨不絕。
顧時徹衝進大雨裏,渾身淋得透溼,狂風吹得他快跑不動。
幾乎每一個路過的人手中都拿着一堆檢查單。
這是人間道與黃泉路的分界線。
一邊迎接着新的生命誕生,一邊又彌留着離開的魂。
顧時徹發着顫,在嘈雜的、亂七八糟的人間裏。
在這平凡而絕望的雨裏,尋找着他的晚晴。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
如果後面的監控畫面裏沒有江晚晴,那她也許在同樣監控壞了的地方。
顧時徹立刻跑回住院部,瘋狂按着電梯按鈕。
拜託…一定要在!
……
從她被關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
江晚晴軟軟坐在地上,面色白得猶如冰雪,連着眼角都在發青。
她渾身都在發顫,身體幾乎都沒有溫度。
江晚晴不停咬着自己的手指頭,把指尖咬破了口,滲透出小血珠來。
她覺得她快死了。
無論是停屍房裏死寂的空氣,還是她完全無法壓制的內心痛苦,都在不停折磨着她。
窒息,絕望。
和身處的停屍房一樣,沒有光照進來。
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腐爛的屍臭味,經久不散。
江晚晴的呼吸微弱至極,彷彿下一秒就會像臺子上的屍體般僵直倒下去。
她手足無措開始哭起來,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
「救救我…」
江晚晴發着抖,喉嚨裏嗚咽幾聲。
全是破碎的音節,甚至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
喉嚨像是堵着一塊石頭,把她的舌頭給壓住。
她逼着自己站起身來,拽着門把手晃,嘴裏含糊不清大喊着。
人輕輕軟軟,孤身一人站在沒有光的停屍間。
江晚晴雙手捂住臉,傾倒着跪在地上。
她再也忍不住嘶聲大叫了起來,撕心裂肺的痛哭。
大腦裏,有一股力量在不斷踢着她的腦袋,試圖衝破記憶的枷鎖。
解離性失憶的患者,必須要自己找回記憶纔行,否則那段記憶會被大腦永遠封存。
江晚晴雙手狠狠地捂住了心口,頭痛欲裂。
腦海裏那個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過往的畫面一幀一幀如老電影在回放。
那個跪在病牀邊給她穿鞋的十四號牀病人。
和腦海中的他融合在一起。
是…他。
江晚晴脫力地跌倒在地,痙攣,無助。
她那泛紅的眼眶裏漸漸蓄滿了淚水,幾乎喘不過氣來。
難道還要指望他嗎?
爲什麼每一次身處絕境,都會想起他的名字。
明明他纔是自己最該斷絕的人。
江晚晴的面容蒼白又憔悴,她抓住門把手將自己拉起來。
她舉起雙手,瘋狂拍打着大門,瘋了般地去吼去喊,嘴裏含糊不清喊着他的名字。
“顧…顧…時…徹。”
越喊,她哭得越兇,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她的眼淚一顆顆滑落,悉數跌在地板上。
越喊,嘴裏的音節愈發清晰。
她硬生生把堵在喉嚨裏的石頭吞下去,強迫自己要說話。
門被拍得砰砰作響,充滿着一種無助感。
“顧時徹,救救..我!”
她用盡自己全身力氣去喊他的名字,希望能被這個世界聽到。
片刻,江晚晴軟軟癱倒在地。
面色蒼白,幾縷秀髮沾在她的額間,快要失去意識。
砰!門從外被狠狠撞擊。
砰!再一次狠狠撞擊,外面的人拼了命。
堅硬的鐵門連着門鎖三兩下被撞得變形,滾落在地。
顧時徹丟掉徹底報廢的門鎖,一腳踢開停屍間的鐵門。
——眼前,江晚晴癱倒在地上。
樓外,雷聲轟鳴,嚇得這鼎沸的人間一顫。
顧時徹發着抖,拼了命把江晚晴抱在懷裏。
他渾身被雨打溼,衣衫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顧時徹顫抖着手去試探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微弱至極,彷彿下一秒就會在他的懷裏嚥氣。
顧時徹抱着她,呼吸凝滯,彷彿靈魂被掏空。
“找…找到了。”
是他的晴天,他的白晝,是他無盡黑夜裏的太陽。
也是他這輩子的在劫難逃。
……
江晚晴被套上氧氣面罩,躺在擔架牀上,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醫生用手電筒照了照她的瞳仁。
“光反應遲鈍,輕度缺氧,軀體化症狀明顯,心電圖正常,血壓偏低。”
醫生熟練壓住江晚晴的頭,麻利拆開一根壓舌板,掰開她的嘴,動作有些粗暴。
“口腔黏膜完好。”
“醫生輕點,她怕疼。”顧時徹聲音低沉沙啞,精神陷入崩潰的邊緣。
醫生冷哼一聲,在急診室裏早就看慣了生死。
“看着心疼就別看了,患者得抑鬱症的時候,你們做家屬的怎麼不心疼,軀體化症狀已經這麼嚴重。”
旁邊的護士拍了醫生一巴掌,垂着頭擠眉弄眼:“別說了,他顧時徹啊。”
醫生忍下一口氣:“提醒家屬啊,她現在需要有人時刻看護着,藥量要加大。”
“最好一直陪在患者身邊。”
“好。”顧時徹眼眶紅着,盯着她的心電圖。
她已經忘掉了自己,該怎麼樣才能讓她不抗拒自己,留在她身邊呢?
就在那一瞬間,傳來江晚晴的呼喚聲。
“顧…顧時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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