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芸娘在和妹妹爭執,還是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之間猶豫了片刻。
她想起在孃家那些年,她很小的時候,親孃就病逝了,蔡婆子很快就嫁進門。
有了後孃,就有後爹。
蔡婆子生下張光宗之後,她爹眼裏基本就沒她這個人了。
張蕙娘卻以爲姐姐的沉默是心虛,她越說越來勁,似乎要將這個年裏遭受的所有不滿全都發泄出來:“我們是親姐妹,哥哥也是你的親弟弟,大姐,哥哥遇到這麼大的事,你居然都不讓姐夫幫忙,你當真是一點都不曾顧念親情……”
張芸娘忽然點頭,說道:“你說得對。”
張蕙娘聽到這話,還以爲自己佔了上風,當場微微揚起腦袋,傲慢地開口:“大姐,知錯能改,你現在就讓姐夫去縣裏……”
張芸娘將妞妞送到顧老爹身邊,又招呼其他幾個孩子躲在後頭,隨手就拿起一旁的掃帚,沒有任何預兆,朝着張蕙娘身上打了過去。
張蕙娘慌忙想往丈夫身後躲,但徐武也不是什麼有擔當的人,他也在往後退。
張芸娘到底還是顧念親情的,她就給了張蕙娘一掃帚,而後就跟個戰神一樣追着徐武打。
徐武倒是想要將掃帚攔下來,但張芸娘動作又快又狠,他逃竄的樣子狼狽極了。
“你瘋了,這就是你們顧家的待客之道!就沒個人管管你?”張蕙娘氣得上躥下跳。
恰巧此時,陳春花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張蕙娘自然認得這是大姐的妯娌,也記得她們關係不好,還以爲見到了救星,趕忙開口說道:“顧家大嫂,你快管管……”
陳春花壓根就沒聽她說什麼,只嘴巴嘀咕一句:“一個人追着四個人打,哪裏忙的過來。”
陳春花還記得自家如今的行事之道,爲了還能繼續跟着二房喫肉,陳春花沒有任何猶豫,抄起一旁自家的掃帚,以自帶乾糧的方式加入戰場,朝着張蕙娘一家人打了過去,口中還大聲喊道:
“誰敢欺負我弟妹!”
張蕙娘壓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此時雙目瞪圓,竟然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陳春花這一副恨不得替張芸娘拼命的樣子,到底誰在說她們妯娌關係不好,這像是關係不好嗎?
“姐夫!姐夫!大姐瘋了,你快管管她!”張蕙娘被陳春花追得抱頭鼠竄時,還不忘朝着屋子裏大喊。
顧老太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三個兒子。
“怎麼打起來了?這不是二哥的小姨子一家嗎?難道他們不是來拜年的?”顧老三很不理解。
顧老太看了一眼戰局,也沒回答兒子的疑惑,低着頭在一旁尋找趁手的武器,最終她找到了幾根長棍。
顧老三看着老孃遞過來的長棍,問道:“娘,不問問原因嗎?萬一咱不佔理怎麼辦?”
老太太用力瞪了小兒子一眼,說道:“問什麼原因,自家人就是最大的道理!”
這話在顧老三腦子裏過了一瞬後,他忽然用力甩了甩腦袋:“算了,不管了。”
說完他就接過棍子也加入戰局。
張蕙娘原本還心存僥倖,以爲顧家能有個明事理的人出面,至少能讓大家坐下來,面對面說話。
她原本還想着借這個機會逼着顧明達出面解決張光宗的事,話剛說了個頭,就捱了一頓疾風驟雨般的攻擊。
爲了避免被顧家人打死,張蕙娘只能聰明帶着丈夫和兒子們朝外跑。
張蕙娘一口氣都快跑回孃家了,見到身後沒人追着,這才停下來:“沒有追出來,太好了。”
徐武躬着身子不停喘氣,說道:“你大姐以前很溫柔,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張蕙娘翻了個白眼,說道:“你還說你沒惦記着她!”
徐武趕忙安撫她。
大兒子氣都沒喘勻,但卻不耽誤他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
十歲大的孩子,也許是因爲父親的言傳身教,此時想法就頗爲早熟:“娘,妞妞比以前白嫩多了,皮膚都能掐出水來,你跟大姨提親唄,讓她做我媳婦,怎麼樣?”
小兒子壓根就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但不妨礙他跟哥哥爭搶:“給我做媳婦!給我做媳婦!憑什麼哥哥有我沒有?”
張蕙娘想到今天張芸娘提着掃帚恍若戰神附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說道:“誰也別想了,誰再想這事,就等着被你們大姨那個瘋婆子打死!”
徐武到底記起來正事,說道:“顧家人要是都這樣,我們就不能找顧明達了。”
張蕙娘用力一跺腳,問道:“那我哥哥怎麼辦?那麼多銀子送給任六,連個響都聽不到,他只知道一個勁地要錢。”
徐武嘆了口氣,說道:“除了任六,咱們也沒別的門路認識衙門裏的人,再多送點錢,說不定就能辦成了。”
張蕙娘和張光宗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感情很好,她到底還是放心不下這個哥哥。
“我娘手裏好像沒多少錢,難道真的要賣了金寶籌錢?”張蕙娘不確定地問道。
徐武說道:“你心疼什麼?又不是親侄子,賣了就賣了唄,你哥哥蹲大牢,他估計也不樂意這麼個野種躲在家裏享福。”
“我娘到底養了金寶這麼多年,我哥要是救不回來,再沒了金寶,那她一個能養老的男丁都沒了……”張蕙娘一臉擔憂地說道。
徐武壓根沒有提給丈母孃養老的話,轉而說道:“放心,我打聽過任六這個人,他拿了錢會好好辦事的,舅兄一定能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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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宅裏,一家人齊心協力將討厭鬼趕走之後,顧老太才問道:“芸娘,你跟你妹妹吵架了?都鬧到要動手了,她說了什麼話?”
張芸娘沒有提妞妞對徐武的恐懼,畢竟一旦說出來,估計聽的人都會往不好的方向上想,她不能讓女兒沾上一丁點這種事。
“她想要相公去縣衙撈人,我拒絕了她也不聽,她實在太討人厭了,我就拿掃帚趕人。”張芸娘輕描淡寫地說道。
顧家其他人聽了這個解釋,雖然覺得張芸娘有點兇,但也沒多想。
唯獨顧明達敏銳地意識到什麼,關切地看了妻子一眼。
“娘好厲害!大伯母也好厲害,大家都好厲害!”妞妞忽然歡呼起來,小小的臉上掛着興奮的笑容,一雙眼睛滿是崇拜地看着大人們。
在看到小姨夫和表哥被掃帚追着打的時候,妞妞忽然覺得心頭的恐懼似是在被人一點一點塗抹掉。
有妞妞起頭,其他小孩子也跟着歡呼起來。
陳春花已經討好妞妞好多天了,這還是頭一次得到妞妞的笑臉,一時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張芸娘扭過頭來,也對着大嫂點點頭。
陳春花高興自己討好二房的計劃似乎有了點成果,同時她心裏也忍不住升起一抹異樣,看着面前的家人們,似乎都像是渡上一層溫暖的金光。
一片祥和中,只有顧昭在歡呼之後,始終不忘初心:“差點忘了我還要買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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