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成鐸,是在晚修後的放學。
他蹲在走廊一隅,看到南天遠出來,從雙臂間緩緩抬起頭。
少年穿著白色球鞋,校服套在身上空空曠曠。他蜷縮著靠在角落,嘴角還有未乾涸的血跡,“南哥……”
記憶裡被深埋的火種瞬間複燃,在南天遠眉宇間熊熊燃燒。
成鐸這小子常被霸凌,有段日子他寧願多等兩個小時,等到高三放學,和南天遠一起回家。前陣子,金鏈子他們有所收斂,成鐸便恢復一個人上下學。
看今天這陣勢,臭傻逼們又卷土重來。
南天遠皺眉,用腳踹踹白色球鞋邊,“站起來。”
一頭鳥窩亂發由下至上靠近,帶著一股尿騷味。南天遠瞬間被激怒,“羊駝,他們又搞你?”
成鐸垮著嘴角,用手背揉揉眼睛,往旁邊悄悄挪了半步。南天遠拉過他,大步流星走下樓梯,三步並作兩步。
他扯著他松垮的衣袖,專門往羊腸小巷裡走。
“南哥……我怕!”
“我今天就會會他們去!”南天遠回頭,撣撣成鐸身上的灰塵和白色校服上的鞋底印。
“成鐸,記得我們的計劃麽?”
他膽怯抬眼,又垂首,點頭。
南天遠雙手搭在他肩上,殷切的目光將他從谷底拉起,逼他仰起頭。“你會成功,你會正大光明走出去,我們都不再是過街老鼠,不是蟑螂。這個世道多得是光明和愛,我們都不再苟且。”
南天遠說一句,搖晃成鐸肩膀,扯他回神。成鐸只是哭,從啜泣到流出眼淚。
大鼻涕和眼淚泥淖流過嘴邊,他臉皺成一團,耷拉眉毛,即使仰起頭也不敢看南天遠。
“南哥,他們太欺負人了!”
“記住今天的恨,永遠不要忘記這種疼。惡人終有報,一定要相信。”
“我特麽的恨老雜種,在電視新聞上道貌岸然的樣子。我特麽的恨金鏈子,招搖撞騙連老師都拿他沒辦法。殺人放火金腰帶,你讓我怎麽相信,啊啊啊,怎麽相信!”
成鐸終於敢正視南天遠,赤紅雙眸,聲嘶力竭吼出,脖頸上筋絡虯勁。眼鏡背後,不再是人畜無害的懦弱,而是無處壓抑的猙獰。
囂張的笑聲從四面八方撲來,和煦的夜風也雜了寒冷,不再溫順。
弄堂深處,金鏈子帶了一幫人,扛鐵鍬的,拖鋼管的,獰笑著走出來。
金鏈子上前,拍拍成鐸臉巴子,“小赤佬,又去搬救兵,手腳蠻快的呀!”
一下,兩下,第三下猛然一巴掌,打歪成鐸眼鏡。
“冊那。”金鏈子看清他身後是誰,頂出煙屁股,喉頭汙濁咳嗽,吐出黃綠老痰,吧嗒黏在陰溝旁石板上。
路燈昏黃不清,南天遠佇立在那,身側拳頭握緊,指尖在掌心刻出月牙。
南天遠視線落在金鏈子虛軟殘廢的右手上,腦中的碎片紛紛漂浮半空,開始拚湊。
穿越回來之前,他已經隱約察覺有人在跟蹤他。
洗手間,停車場,狀若無意,巧合得天衣無縫。
男人表情陰晴不明,右手無力,就像是這腳下陰溝裡的臭蟲。
在看不到的地方竄行,德行和這水溝一樣晦暗發臭。
那正是展鐸拿下交通局大標的,等待掛網結束的前夕。他和成鐸運籌帷幄,經過宋仁禮懷疑猜忌的層層考察,終於拿到入場券。
只等一個收尾。
南天遠緩緩拉下校服拉鏈,脫下外套,微低頭環視四周。
很好,前後左右都是他們的人,拿了鋼管虎視眈眈。黃毛混混和戴耳釘平頭也在其中,馬丁靴輕拍地面,打著節奏,仿佛倒計時。
三、二、一。
有趣極了。南天遠褪下最後一個衣袖,舌頭頂頂左右面頰,咬了口腔軟肉,微微一笑。
下一秒,他甩出去外套,兜頭套在黃毛腦袋上。黃毛大喊一聲草泥馬,單手要去掀開眼前障礙物。其余人馬已經從後方襲來,南天遠奪下黃毛手裡的鋼管,回身一揮。
堅硬冰冷的金屬次次撞到肉身上,結結實實。
南天遠手上動作不停,腳下踢給成鐸一塊板磚,“上!”
弄堂裡是腐敗的味道,陳年木質窗欞和外置廚房下水道以及掛在頭頂飄揚的棉被內褲的味道混在一起。
撲在鼻尖,又被血腥替代。
一片混亂,成鐸和南天遠以二敵無數,臉上濺了猩紅,不知是誰的血。
南天遠專注於金鏈子,擒賊先先擒王。
鋼管敲在金鏈子小腿肚子上,他死豬般嚎叫應聲倒地。耳釘平頭從身後鉗製南天遠,剛伸手,南天遠用腋下夾住他手腕,箍緊再一擰。
平頭吃痛,嗷嗷叫著松開鋼管。
成鐸擰起他另一條手臂,背在身後。
哢哢兩聲清晰的關節聲響,肩關節脫臼。
平頭嘴裡髒字亂碼成筐往外倒,金鏈子仰臥在地上。南天遠腳踩在他膝關節上,“還想廢一條腿麽?”
勝負瞬間扭轉,其余人看了紛紛自保,鼠竄得遠遠的。
南天遠冷笑,“看看你的‘好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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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褲子脫了。”南天遠陰惻惻看著戴耳釘平頭。
他嘴唇哆嗦得發紫,“我……我……”
“要我幫你?”很緩慢落嗓,南天遠仍舊抓著他一測肩膀,用腳勾起鋼管,懟懟他臍下三寸。
“哥,哥,饒命。”
那可是命根子!他膝頭一軟,想跪下,南天遠偏拉他起來。
“褲子脫了,往他臉上尿。”
成鐸錯愕看向南天遠。
金鏈子破口大罵,“你敢,你敢!”
“我沒辦法啊,大哥。”耳釘平頭急著去脫褲子,半天摸不到拉鏈。
南天遠哂笑,鋼管壓上他後腰,冰涼的觸感讓他動作更加慌亂。
眼看昔日好兄弟在淫威下真的要脫褲子尿在自己頭上,金鏈子露出濁黃大牙,逼逼屌屌不絕於耳。南天遠頓失耐心,一棍子打在股骨上。
一聲悶響,金鏈子蝦米般想縮起身子,卻只能硬挺挺在南天遠腳下承接這一棒。
“啊!我操你祖宗。”
頭上那人已經露出半個屁股,抖著生殖器。
“尿。”
南天遠徒手擦蹭額頭的血,在臉頰拉出恐怖的血痕。卻極其輕松命令道。
“饒……饒了我……”金鏈子破嗓大喊。
南天遠蹲下,照著他拍打成鐸的樣子,拍拍他肥碩的臉,又轉手將血蹭在校服褲子外面。
“憑什麽?”
“你尿在成鐸臉上時候想過現在麽?”
大腿傳來鑽心的疼,金鏈子冷汗滴落,直搖頭,又點頭。臉漲成豬肝色。
“給你唯一的機會。”
南天遠貼近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語,“李放去哪了?”
金鏈子驚悚,又怔忪看他。惶恐搖頭,拚命搖頭,“不,不認識。”
一絲一毫微表情都沒有逃過南天遠的眼皮。
南天遠已經有了十足把握。
起身笑道,“那太可惜了。”
他逼迫耳釘平頭,平頭嚇得不知所措,兩個人一個都得罪不起,卻在鋼管又一次衝下身襲來時候,徹底嚇尿了。
嚇尿了。
騷黃液體淅淅瀝瀝噴下,完全不受控制。
金鏈子想張嘴大罵,正好接住了腥臊的尿液。平頭一邊尿一邊哭,不知是疼還是怕。
南天遠膝蓋跪在金鏈子受傷的大腿上,金鏈子疼得抓住地面,指甲掀開,暗紅色血一滴一滴往下淌。
“我說,我說!”
“李放出國了,是我親眼看他進機場出海關的。”
“我特麽的其余真的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了!啊啊啊啊!”
季騫沒有死。宋仁禮果真饒了他一條狗命。
是念在曾經沆瀣一氣過麽?
叮當一聲金屬碰撞,南天遠扔了鋼管,撿起校服和成鐸走出巷口。
江邊風很大,成鐸幾次都點不著煙。
南天遠站過來,雙手攏住火焰,把打火機湊到成鐸指間。
成鐸摘下眼鏡,用衣服擦擦鏡片,“他會死麽?”
“禍害遺千年,他沒那麽容易掛。”
煙草的滯澀從舌尖蔓延至喉頭,南天遠啞了嗓子,“記住這個人。未來還要和他打照面。”
“狗改不了吃屎,不是好鳥。”
“南哥,李放是誰?”
南天遠抖了抖煙灰,眯眼望向根本看不清的遠方。
黑暗中,有一輪月。
“你會知道的。”南天遠攬過兄弟肩膀,“站直了,扎扎實實專注腳下的路,我們會走到出頭那天。”
成鐸深吸一口,表情狼狽,卻意外松弛,“我倆一役成名,估計以後沒人敢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