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陰雲密佈。
沒一會兒,狂風襲來。
原本初綻光亮的天霎時間暗如黑夜。
天河像是泄了道口子,瓢潑般的雨嘩啦啦迎頭澆了下來。
正準備出門去私塾的大郎三兄弟趕緊退回廊下,但濺起的雨滴還是沾溼了鞋面褲腿。
拖着小書箱,亦準備去女苑的四娘忙回頭朝屋裏喊:“阿爹!下雨啦!”
劉季剛晨讀完,伸着懶腰出門來看,天黑沉沉,雨又大又急,一時半會怕是停不下來。
兄妹四個着急的看向阿爹,再不出門,上學就要遲了。
這是四娘第一天去女苑,可不想給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是這雨大得很,就算打傘也會淋得一身雨。
小姑娘急得拉着書箱在廊下轉來轉去,輪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響,聽得兄弟們更心躁。
劉季噓了女兒一聲,“你阿孃還睡着呢,別吵,阿爹想想辦法。”
四娘立馬停下,一副哎呀我忘了的懊惱表情。
劉季看得好笑,點了點面前這四個,“等着,叫你們阿旺叔駕車去。”
還在後院餵馬的阿旺側耳聽見前院的動靜,沒等自家大老爺過來,便已經先把馬牽了出來,車廂推出,架好馬車。
他帶上斗笠蓑衣,將馬牽到前門,也不用喊,等在廊下的兄妹四人立馬歡呼着撐傘躲過大雨跑過來。
三郎四娘小,兩個哥哥幫着提了書箱,兄妹四個蹭蹭幾下便滾進了車廂裏。
任憑外頭多大的雨,裏面都是淋不着的。
就是可憐了他們阿旺叔,在外頭擋下了一切風雨。
你說劉季呢?
正老神在在坐在敞開的大廳裏,等着國師府的豪華車駕來接自己呢。
身爲貴客,根本不用擔心因爲大雨而無法及時到府上上工。
反倒是國師府,要是來得遲了,耽擱了老師享用他親親徒兒做的美味早飯,發了脾氣,某人可就要遭老罪咯~
說起司空見總被公良繚罵得狗血淋頭這件事,劉季都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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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司空見對老師多好吧,那也不見得。
將人軟禁起來,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惡意。
況且這不孝弟子早已經被老師單方面開除徒籍,兩人政見不合,一見面就是劍拔弩張的。
但是!
老師打他,他不還手。
老師罵他,他不還口。
不但如此,面對‘新來家丁’的種種無理要求,只要能讓老師願意配合治療,配合療養,居然都聽之任之。
若不是司空見時常不經意泄露出來的濃厚殺意,有時候劉季都忍不住懷疑,這傢伙是不是被自己的魅力所俘獲,對他愛得深沉。
“咦——”光是想想,就把劉季自己抖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趕緊甩了甩腦袋,把這荒謬的念頭拋開,端起羊奶猛灌一口壓壓驚。
疾風驟雨中,一輛馬車準時停在了院門前。
真真是應了那句,風雨無阻。
以爲今日或許可以不用去國師府上工的劉季,只得放下僥倖,同留家的殷樂說了一聲,
“一會兒你師父醒了記得跟她說一聲,我去國師府了。”
殷樂:“好的師公,我知道了。”
得了迴應,劉季這才撐起傘,衝入雨幕,急急忙忙鑽進馬車,開始了打工人的一天。
到國師府時,大雨轉小。
劉季剛下馬車,便已有一名小廝打扮的人撐傘迎上前來。
這便是國師府給他派的隨從,安子。
安子一面給劉季撐傘一面快步催促他入府,嘴上說:“你可算是來了,今日大雨比昨日遲了些,先生已經看着不太高興了。”
劉季問:“我讓你買的菜都買了?”
安子頷首,“已經買了,都在廚房裏呢,我已經洗乾淨,就等着你了。”
路過孔雀園,劉季沒空再去逗那隻開屏像是要命一樣的金孔雀,徑直略過,直奔濮院。
爲了滿足他提出的要求,國師府連夜在濮院搭建了一間廚房。
不過由於時間緊張,只是一個三面圍着竹蓆的棚子。
這下了一早上的暴雨,棚子在風雨中強撐着,看着有點搖搖欲墜。
但劉季此時已經顧不上那麼多,老師的脾氣,不止是司空見覺得害怕,他也一樣。
來不及進屋去跟老師打招呼,擼起衣袖便進廚房準備早膳。
安子是個勤快的,且有眼力見,時刻謹記眼前這位家丁是貴客的待遇,彎腰開始爲他起竈生火。
很快,廚房裏便飄出了食物翻炒的香氣——劉季打算給老師炒一碗蛋炒飯,配鯽魚湯。
屋裏的人似乎聞見香氣,走到門邊朝廚房這看過來。
劉季不經意的擡頭一看,心頭草了一聲,司空見這傢伙怎麼不去上早朝!
兩人對視一眼,司空見警告的盯了劉季一下,而後便站在廊下,攏起手,眼也不錯的看着廚房。
劉季合理懷疑,他真是餓了,連他也想喫!
內心畫個小人當成司空見,狠狠扇了他幾個大耳巴子。
面上劉季不敢顯露任何情緒,努力顛鍋,專心做自己的蛋炒飯。
他不是傻的,司空見今日不去早朝已經夠奇怪了,還用那種滿含殺氣的眼神盯着他,鬼知道是那個不長眼的招惹了他,還得他劉三兒受遷怒。
廚房裏的事,劉季在家中稱第二,也只有阿旺敢稱第一。
不過一刻鐘多點,鯽魚湯便已經燒開,與蛋炒飯一起盛出,劉季和安子一人端一份,送進屋內。
公良繚早早就起了,自從劉季過來隨身伺候,老頭就從牀上挪到了輪椅上——或許想多活些時日,免得他親親三兒給他孝死了。
劉季覺得太醫院那幫大夫還是挺厲害的,老師腿上壞掉的皮肉已經被刮掉,現在包了藥,日漸好了。
“老師,用早膳了。”劉季直接把飯菜端到公良繚身前的書案上。
老人正在看書,聞言放下書本,擡眼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你想餓死老夫嗎?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早膳?”
他看是午飯差不多!
劉季並不慌,指了指外頭還飄着小雨、霧沉沉的天,“老師這您可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老天爺,哦,還有國師府的車伕,明知道下雨路上不好走,也不說提前一兩刻鐘過來接我。”
公良繚不想聽他狡辯,擡手示意他閉嘴,端起劉季殷勤遞來的滾熱魚湯,先喝兩口暖暖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