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撕面具(一更)

發佈時間: 2024-10-14 1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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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微頓,“能回到原來那種生活,何談容易。”
“南哥……”
“不能功虧一簣。最近我們仍需謹慎。不,是更要謹言慎行。”只允許感情一瞬的潮濕,南天遠將眼窩裡的液體隱忍而下。
“以後我們見面地點需要更安全隱秘。我家,你公司,都危險。”
“你是說……他還在防著我?”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哪一次我沒有按時赴約,或者沒有回復信息電話。不要慌張,一切按我們計劃行事。”
下了小雨,砸在塑料雨棚子上面,吵鬧響亮。成鐸雙頰酡紅,不滿詛咒腦袋上面的老天爺,“這天跟漏了似的,今年雨水真多。”
“快了,會晴的。”
行兵布陣幾年,才等來今天這個結果。哥倆從之前說到現在。不是什麽好酒,渾濁,後勁大,喝到後面,成鐸已是哭哭笑笑。
手機震動,大晚上設計部同事還在加班。成鐸說哥幾個辛苦了,我帶宵夜回去跟你們一起熬通宵。然後站起來,剛要開口,南天遠揮手,“快走,矯情的話今天說得夠多了。”
“哥,等他進去那天,我請你吃個大的!我知道南少爺曾經也是錦衣玉食,但這是小弟心意。”
“行,到時候我帶糯糯吃窮成老板。”
“三句話離不開嫂子。”成鐸說,“走了,再聽下去今晚喝的都得吐。”
出租車留下一串尾氣,碾壓坑坑窪窪的地面,濺起泥點子水花。
南天遠伸脖子喊,“老板,再來一瓶。”
夜深雨大,周圍幾桌工友也都陸續散了。
深藍色簡陋雨棚裡,吊一盞隨風搖曳的燈泡,黯淡,寡清。
南天遠連喝幾杯,嗆辣得猛咳嗽。他一手抓住酒杯,一手扶緊油膩的桌子邊緣,側首咳嗽,臉色潮紅。
多有狼狽。然而在獨處時候,他不願再隱藏。
眺望遠處,有幾個吊車還亮燈在趕工。那裡,曾經是露天農貿市場。繞過去,是一片老公房,最後一排二樓,有一間一眼望到頭的小屋子。
冬天刺骨的寒,夏天蒸籠般熱,他不舍得開空調。要麽裹著棉衣,要麽光膀子搖扇子,總之,他盡可能節省每一分錢。
然後,等到成鐸也成年,他已經滾出來小小一筆啟動資金。南天遠找到成鐸,你有錢,也要會運作。這樣,我出腦子,你出錢,我教你一個賺錢的門道。
傻小子說,哥,我信你不騙我。
於是,展鐸就這樣誕生了。從最小的工程隊做起。起初,只能承接大公司轉手分裝的標段,到最後逐漸參與到基建投標中。
賺錢,安全,又能接近宋仁禮。南天遠對成鐸說,我雖然做短期賠本的生意,但從不碰長期虧損的買賣。展鐸發展壯大,一舉兩得。你我賺錢,又能掌握交通局更多內部行情信息。
那幾年熬得多難,南天遠已不願再回想。
今天這句憶苦思甜,不過半開玩笑說給成鐸聽。苦難就是苦難,苦難沒有任何意義。不會帶來成功,也不會帶來成長。南天遠堅信,成長可以通過更有愛的方式,而不是活在黑暗裡,如蟑螂一般肮髒抑或變態般強大。
一瓶酒又很快見底。他指尖發麻,眼神無法對焦。
少見呆滯,精神還在運轉,但表情更加清肅。空杯子倒在桌上,畫了個圈。南天遠雙手掩目,肩膀抽動。
指縫間逐漸濕潤。
嗚咽聲從低至高,消散在雨聲中。
心中和眼中的雨,都若這天地間的雨一般,傾斜而出。他頹然趴在桌上,後背隨抽泣起伏。遠處高樓是隱在暗夜中的獸,只見輪廓不見光亮,一如男人孤身一人。
躲在並不光鮮的角落,靠煙酒慶祝,麻痹。再高尚的人,也需要低俗的樂趣。他放任自己宣泄。
哭了許久,老板拿了烤好的串過來,“兄弟,再來幾個?”
南天遠抬起身子,“好。”
接過肉串,他卻又點燃煙。
結膜充血通紅,臉頰沾了灰塵。煙灰半截,眼看要掉下,他都沒有察覺。
再次深吸一口,夾著煙的手撐在額頭,不知想起什麽,眼淚再次模糊視線。
算了,今晚他這個大男人,眼淚也是不值錢。面具帶久了,需要摘下,否則,容易與臉皮長為一體。
代駕師傅根據導航在工地後面簡易燒烤攤找到南天遠時,著實吃驚。
環視這用餐環境,再看看面前的車,師傅咂舌。有錢人果然就是會玩,開了幾百萬車來地溝油攤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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