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 我只是我

發佈時間: 2024-11-01 07:2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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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牛馬殷樂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不要和阿嫂講這麼殘酷的現實。

 算了,還是不說了。

 師父說平民百姓活着已經不容易,參透這個王朝的底層運行邏輯對不能改變自身困境的人來說,只會加深他們的痛苦。

 “睡吧阿嫂,再不睡明日你可起不來去看我做工的地方了。”殷樂故意說。

 殷大嫂忙點頭,聽小姑說了這些話,她更好奇那文具廠裏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不想錯過。

 於是吹滅蠟燭,姑嫂兩擠在一起閉眼睡去。

 殷大嫂感覺自己還沒睡多久,身旁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向來淺眠,還要操心家中事務,所以外面一有動靜都會醒來。

 緩緩睜開眼來,發現是昏暗中有人起身穿衣的模糊黑影。

 “阿嫂再睡一會兒,等我完成了師父安排的晨練便來叫你。”殷樂小聲叮囑道。

 殷大嫂好奇問:“晨練?”

 殷樂嗯了一聲,小聲解釋,“師父說夏練三伏,冬練九伏,習武重在堅持,切不可懈怠。”

 殷大嫂這才恍惚想起,小姑拜師是來學武藝的。

 因爲好奇,殷大嫂也起來了,想跟去看看。姑嫂兩迅速收拾衣着,天沒亮便出了門。

 最冷的時節,殷大嫂多加了一件小姑的棉襖,還是被狂吹的山風凍得直打哆嗦。

 擡眼一看自家只着兩件夾襖的小姑,手提兩隻三角錐底木桶,踩在溼滑的凍雪地上,健步如飛,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燈籠可以照見的範圍裏。

 哦對了,這燈籠是拿來給她照路的。伸手不見五指的下半夜,她家小姑眼睛像是能看見似的,精準躲過每一顆能夠將她絆倒的石頭。

 “阿嫂慢慢走。”留下這句話,殷樂便朝着村中水井飛奔去了。

 她得用手上這兩隻打水難度更高的新桶,爭取在半個時辰內將家中三隻大水缸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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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木桶是秦瑤找劉木匠特質的,底部用來箍緊木板的竹藤片做得很鬆,漏水嘩啦啦。

 要不是秦瑤出面,劉木匠都不敢做這種砸自家招牌的水桶。

 很快殷樂便打了兩桶水提着,飛一般從剛走到橋上的殷大嫂身前跑過,掀起一陣冷風,凌亂了殷大嫂鬢邊碎髮。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有風聲從山上衝下來,在殷大嫂眼前一閃而過,嚇得她驚叫一聲,險些以爲遇見了鬼。

 “阿嫂莫怕,是我!”

 遠遠傳來殷樂抱歉的解釋,殷大嫂愕然,她文文弱弱的小姑,竟變得這般生猛了?

 實在是追不上小姑的蹤跡,殷大嫂乾脆找了個避風處,提着燈籠默默看着在村井和秦瑤家之間來回奔跑,風一樣的女子。

 腦袋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本有些酸澀的脖頸,轉了一早上,神奇的緩解了許多。

 天邊露出微光,殷樂總算挑滿家中三隻水缸。

 李氏和阿旺也都起了,一個準備飯食,一個提溜起被窩裏的大郎到後院習武。

 家裏漸漸有了忙碌的聲音,殷大嫂跟着小姑回到院中,正準備問她累不累呢,一轉眼,人已經提起沉甸甸的斧頭去往柴房。

 在陣陣劈柴聲中,殷老爺和殷大哥睡飽甦醒。李氏爲客人準備了早膳,便退下忙去了。

殷老爺左右看了看,“阿月,不用叫你師公師父他們一起用膳嗎?”

 只他們一家在用早膳,這不太妥當吧?

 殷樂大剌剌坐下,一手拿起花捲大口咀嚼,一手擺了擺,含糊解釋道:

 “不必管師父他們,我們喫我們的,家裏人用膳時辰各不相同,我們先喫。”

 見家人都還猶豫着不敢動手,殷樂催促:“快點喫吧,我上工要來不及了。”

 早上宋瑜出門時她已經提前做了報備,告知今日要帶家人前去廠中觀摩一事,宋管事只允了一個時辰,時間緊張着呢。

 殷家衆人見此,只好忐忑拿起精細的早膳喫起來。

 細食就是好喫,除了貴,沒有任何缺點,平日家中飲食還算不錯的殷老爺父子三人,都沒忍住多吃了些。

 早膳都能喫上精糧,殷老爺此時已經信了女兒所言大半,她在這裏,喫得確實比在家中還要好。

 填飽了肚子,殷樂立即帶領家人風風火火衝向文具廠。

 從村裏過去這一路上,全是和殷樂一樣腳步匆匆,眼裏充滿希望的村裏人。

 大傢伙三五成羣,說說笑笑往文具廠行去,男男女女都有,仔細一數,女人還比男人更多些。

 爲何如此,還得從盛國徭役制度說起。

 “男丁一年總會排到一兩次徭役,一次少則半個月,多則三個月,再算上來回路程耗費,耽擱的時間就更多了,所以村中女人多會頂替家中男人來到文具廠繼續上工。”

 殷老爺稀奇問:“那男女工月錢是否相等?”畢竟男女不同,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可不一定能做得好。

 殷樂笑着說:“這就要看個人的本事了,每個人擅長不同,不同的活兒工錢也不同,我們廠裏是多勞多得,有時候女工比男工賺得還多!”

 正說着,喬芸領着徒弟楊芳走過,喬芸有條不紊的把下一批春款仕女匣的任務佈置下去,楊芳手中拿着紙筆飛速記錄,遇到不會的字,就用符號替代。

 “喬管事。”殷樂忙打了聲招呼。

 宋瑜已經說過今日有外人前來參觀,喬芸一看眼前這幾張陌生面孔便已經猜到外人指的就是他們,遂客氣的點了點頭,並向殷老爺和殷大嫂笑着說:

 “月娘是個很勤快的姑娘,多虧了她,我們中午才能喫上一頓安心美味的飯食。”

 她還有事要忙,微微一笑,便帶着徒弟楊芳腳步飛快的走向下一個生產組,一副雷厲風行的架勢。

 路上遇見的男女工人們,見了她都會打一聲招呼,既顯得恭敬,又滿眼佩服。

 殷大嫂從來沒有見過有女子會得到這樣的注目,停在原地,一時間看得呆了。

 殷大哥退回來將她拉走,這纔回過神來,看着身旁這些各司其職,笑容洋溢,渾身散發自信,昂首闊步的女工們,只覺眼花繚亂。

 瞧見陌生的外男殷老爺和殷大哥,她們並不畏縮躲閃,而是微笑着頷首,便繼續專心去做自己手裏的活兒。

 殷老爺父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豔的神采。

 這些燦爛的女子們,熠熠生輝,令人目眩神迷。

 這種美麗,與她是否有絕世容貌無關,也與她是否有足夠的溫順孝順貞潔無關。

 那是一種蓬勃向上,對生活充滿期望,打心底裏覺得自己可以依靠自己勤勞雙手得到一切美好,絕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任何身份,我只是我的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