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靜姝當然不想答應這個條件。
她回想起和妞妞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如果說二夫人在過去偶爾給她帶來的些許關懷,填補了關於母親的部分空白,那麼妞妞就是她唯一的朋友。
妞妞教會她什麼是真正的家人,讓她學會怎麼去勇敢表達。
也是在認識妞妞之後,秦靜姝覺得自己在家中的處境逐漸改善,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人,而不是長輩眼中的工具。
對,工具。
她看着此刻躺在牀上形容枯槁的二夫人,她覺得自己和工具也沒有什麼區別。
“我當了皇后,就行了嗎?”秦靜姝問道。
二夫人眼中瞬間迸發出驚人的神采來,抓住女兒的手:“等你當了皇后,就能爲厲家翻案,你要將厲家被流放的親眷接回來,你要時時刻刻記着你身上也有一半厲家的血脈,就是因爲我們爲你辛苦籌謀,纔有你的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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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靜姝深深地嘆了口氣。
好孩子確實不能說謊。
但她的好朋友妞妞也說過,有時候必須要說一些善意的謊言,就比如現在,她在面對一個將死之人。
“我答應你。”秦靜姝說道。
二夫人鬆了口氣,說道:“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我都是爲了你好……”
得到女兒的承諾之後,二夫人緊繃着的一根弦也鬆了下來,隨之而來,她整個人也逐漸走向衰敗。
秦靜姝又陪了她一整天,二夫人時而清醒時而昏睡,她清醒的時候就會抓着女兒讓孩子反反覆覆承諾這件事。
秦靜姝老老實實地陪着她。
這一整天,二房老爺都沒有露面,就好像過往二房夫妻的恩愛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次日一早,秦靜姝剛剛起牀,立馬就有丫鬟沉着臉進來稟告:“小姐,二夫人昨夜沒了,您得換身衣服。”
秦靜姝鼻頭一酸,她哪怕知道對方也是拿自己當做工具,但還是忍不住難過,畢竟在過去那些年裏,二夫人確實給了她溫暖,也還是她血緣上的親孃。
只是從此以後,身世就如同一座大山,沉重地壓在她身上。
秦靜姝被下人服侍着換上一身孝服,被人牽着手進了靈堂裏。
二夫人活着最後的時光,在顯國公府被默許死亡,如今她死了,因爲她的姓氏,喪事也沒有大辦,和她顯國公府二房夫人的身份相比,靈堂布置的可以說是十分簡陋。
秦靜姝被送到秦璟和二哥身後以小輩的身份跪着。
顯國公夫人微微皺眉,小聲說道:“怎麼偏偏就這個時候沒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今年怕是沒法子辦賞花宴了。”
老夫人擡起眼皮看了兒媳婦一眼,嘆了口氣,說道:“老二媳婦做的一手好藥膳,可惜了。”
秦靜姝心底悲涼一片,二夫人死了,似乎現場沒有誰是真真正正爲了她而傷心。
顯國公夫人又讓下人拿了幾個墊子過來:“雖然如今開春了,但地上依舊寒涼,別凍着孩子們的膝蓋。”
她又回頭對着兩個兒子說道:“到底只是你們的嬸嬸,關係也算不得多親近,過一段時間也就罷了,客人若是不在,你們就休息一會。”
秦璟卻搖了搖頭,對着母親說道:“嬸嬸活着的時候我沒有機會孝順她,如今人走了,我也當儘儘哀思。”
他這話說出來,倒是讓原本想要趁機休息的秦二動作止住了,只能又老老實實跪着回去。
顯國公夫人心下覺得長子性子過於死板,但這畢竟是她未來的依仗,她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而將視線落在榮嘉縣主身上。
“哭也用心些,裝都裝不像!”顯國公夫人狠狠訓斥兒媳婦。
榮嘉縣主低頭翻了個白眼,而後做出一副悲傷的模樣來,若是往日,她都不一定瞧得上顯國公府二少奶奶的位置。
要不是齊王府壞了事,她何至於像現在這樣要看顯國公夫人的臉色行事。
榮嘉縣主趕在開春之前賴着嫁入顯國公府,倒是不用和其他孃家人一樣面臨流放的局面,只不過國公府裏的爲難也不少。
但哪怕婆母刁難,丈夫的院子裏一堆小妖精,她也沒有半點要和離的意思。
顯國公夫人挑完了小兒媳婦的錯,視線又落在長子媳婦身上,相較於小兒媳婦孃家,長子媳婦是閣老的孫女,這樣的身份她自然挑不出錯來,原本要出口的訓斥也收了回去。
只是她心頭那口氣,依舊沒有散掉,最終她的視線落在小女兒身上。
“哭吧哭吧,你一回來人就沒了,你是該爲她哭一哭。”顯國公夫人以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
“母親!”秦璟第一個跳出來阻止。
老夫人也用警告的眼神看着顯國公夫人。
顯國公夫人雖然話語說的含蓄,但和指責秦靜姝剋死了嬸嬸沒有太大區別了。
“老大媳婦,你要是累了,就去後面歇一會兒。”老夫人說道。
顯國公夫人有些尷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她當然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反倒認爲是秦靜姝太不討喜,所以自己看到她就忍不住生氣。
秦靜姝擡起頭來,看向母親,她從未如此刻這般清晰意識到,顯國公夫人是真的不喜歡自己。
兩人的面容也沒有多少相似之處,但妞妞卻和顯國公夫人越長越像,秦靜姝心下忍不住想着,如果妞妞回到顯國公府了,顯國公夫人會善待妞妞嗎?
秦靜姝還沒有想好,身世調換之事,到底要怎麼講,要跟誰講。
顯國公夫人此時也突然越看女兒越不順眼,她眉頭緊皺,打量着秦靜姝,越看越覺得女兒的容貌很礙眼。
“你怎麼和你嬸嬸……”長得這麼像?
顯國公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門房前來稟告。
“回各位主子的話,顧大人及其夫人前來弔唁,人已經快到了二門處。”
顯國公夫人看了秦璟一眼。
因爲二夫人姓厲,京城中前來弔唁的人不多,許多人甚至避之不及,顧家在此刻前來,顯然是看在秦璟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