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芸娘心下稍安,但顧明達卻眉頭微蹙。
謝家若是橫眉冷對,顧明達倒不會覺得有什麼,只是如今這樣的態度,讓他忍不住心生警覺,又想到謝行川告訴他的信息,猜測多半謝家還存着那樣的念頭。
果然,林家兩口子與謝夫人一同見客。
林家夫妻倆那坦然的態度,比謝夫人還更像主家。
“顧狀元,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凡。”林老爺想多誇顧明達幾句,奈何他文化有限,搜腸刮肚也說不出更多的詞。
顧明達回了句“慚愧”,便不再多言。
林老爺又腆着臉湊近乎,奈何全都被顧面對三言兩語敷衍過去,一時之間,竟然還冷場了。
謝夫人不滿地看了顧明達一眼,轉而對着張芸娘說道:“顧夫人,咱們也就不說客氣話了,我知道你心裏想要兒子回家,我可以答應你,但有條件。”
謝夫人這麼多年因爲猜測謝行川是外室的孩子,所以對他滿心怨恨,如今知曉怨錯了人,她也沒有半點要道歉的意思,依舊順從着慣性厭惡謝行川。
等謝夫人說完一早就準備好的提議,顧家兩口子磕巴都沒打就拒絕了。
“你們不想要兒子回去?若是我的親兒子失而復得,讓我爲他做什麼都願意,就算是失去這條命我也不在乎,你們連這點小事都不答應,可見對親兒子也沒多少感情!”
謝夫人的道德綁架,落在顧家兩口子耳朵裏,並未掀起太大波瀾。
顧明達一臉義正言辭地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並不願意以一己之私,而干涉國家大事。”
林太太立馬說道:“狀元爺,你既然說到國法家規,我兒又不是故意打死人的,他就是一時失手而已,應當從輕處置,但長公主卻凌駕於律法之上,口口聲聲要我兒償命,她這難道不是徇私枉法嗎?”
顧明達面對這樣的質問,依舊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這位太太,律法並未提過失手殺人就不需要償命,況且遇到得罪自己的人,打一頓就已經下手極重了,隨便失手,怕是沒那麼容易將一個侍衛打死。”
“再則,長公主雖然放了狠話,她也可能只是說說而已,真正如何處置令郎,自有朝廷的大人們判定,您不必過於擔心。”
顧明達這一番話就跟沒說一樣,林太太如何能不知道對方是敷衍,她轉頭給了謝夫人一個眼色。
謝夫人頓時冷下臉來,說道:“顧大人是男人,想必不清楚養育一個幼小的孩兒,到底是多麼勞累繁瑣之事,所以才能這樣堂而皇之往一位母親心口插刀子。”
顧明達沒有反駁她的話,畢竟謝行川好端端地養大了,無論成長過程有多痛苦,顧家都欠謝家的恩情。
謝夫人乘勝追擊:“舉手之勞而已,顧大人都不願意幫忙,如此我倒越發不敢讓行川認親了,我甚至懷疑,認親之事,是否你們哄騙行川的。”
哪怕謝夫人字字句句都在威脅,但既然謝行川不希望顧明達辦這件事,顧明達此刻也一直扛着沒有鬆口。
謝夫人眼見着軟硬兼施都拿顧明達沒辦法,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忙,本夫人很懷疑顧大人認親的誠意,既如此,顧家的禮本夫人也不敢收了,顧大人請回吧。”
這樣明明白白的逐客令一出來,謝將軍府的下人們立馬做成“請”的動作來。
顧家人拖家帶口上門感謝,最終連午飯都沒有用,就已經離開了。
謝行川滿臉歉意地追了出來,雖然自己和謝夫人的關係一直不好,但趕人是謝夫人的舉動,他卻有一種自己也是其中一份的愧疚感。
謝府門前,顧家的馬車已經停好,顧明達擡手在兒子身上輕輕拍了拍。
“你又何必做如此愧疚姿態?大丈夫,當大道直行,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後悔。”顧明達說道。
謝行川愧疚沒有半分消退,說道:“要不是因爲我的反對,您就答應她了,也不用受今日之辱……”
“我身爲父親,在你的人生中缺位近十二年,如今這點委屈,比起十二年辛苦養育,又能算得了什麼呢?你不要多想,難道她不答應,你就不是我的兒子嗎?”顧明達說道。
謝行川用力點頭:“爹,我永遠是您的兒子。”
顧明達滿臉欣慰。
張芸娘擔心地問道:“她因此事動怒,會不會處罰你?”
謝行川如今並不拿謝夫人的處罰當回事,說道:“娘,你放心,兒子一身功夫,在謝府來去自如,她就算想罰,也抓不住我,先前你也看見了,她哪怕再生氣,也不敢去衙門裏告我忤逆。”
張芸娘放下心來。
雖然和謝夫人的見面不歡而散,但謝行川依舊成日往顧家跑。
十五元宵之日,謝行川更是一大早就跑來了,吃了四大碗張芸孃親手做的元宵,原本給晚上準備的元宵都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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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你喜歡喫元宵,娘就日日給你做。”張芸娘笑着說道。
謝行川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以前沒喫過,嘗過就滿足了。”
他又抱歉地看向妞妞:“對不起啊,哥哥不知道,喫得太多,讓你都沒得吃了。”
妞妞起牀比較晚,還沒喫早飯,她隨意擺了擺手,說道:“哥哥,娘做的元宵,我已經吃了很多次啦,不缺這一頓,我隨便喫點別的就行,娘,家裏還有小魚餃子嗎?我還想喫肉包子和糯米飯,再給做點炸排骨就行了,配合一點涼拌薑絲,肯定美極了。”
張芸娘挑了挑眉,一臉好笑地看着女兒:“妞妞,你這隨便喫喫還真不隨便呀。”
妞妞也不覺得羞愧,反而朝着母親撒嬌:“娘,你給我做嘛?早上我真的好想喫這些~”
張芸娘笑着答應下來。
妞妞又回到廚房的小餐桌旁,歪着頭問謝行川:“哥哥,謝夫人每年上元節,不給你喫元宵嗎?”
謝行川身形一僵。
張芸娘原本在下餃子的手都頓住了,忍不住看向謝行川。
謝行川說道:“夫人很忌諱上元節,每年都會在這個日子找理由罰我跪祠堂,不允許任何人給我送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