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看夕陽

發佈時間: 2024-10-14 11: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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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南天遠的位置都是空的。
穆雋和玄斐然問舟若行他去哪了,舟若行說不知道。就連一向沒有交集的岑子衿都掩飾不住,問舟若行,“南天遠怎麽沒來?”
“你不會自己問他?”
岑子衿被凶,泫然欲泣,“他不理我嘛,舟若行你還是這麽凶!”
“他不理你,就理我了?”
“你不是和他”
“和他怎麽?”
岑子衿看到噴火龍要爆發,灰溜溜走掉。舟若行窩在椅子上,氣結。打電話,關機,發信息,消失。南天遠一句普通同學關系,就將所有一筆帶過。那聲若若還在耳邊,軟綿綿,從耳尖到心尖。
南天遠在前面走,舟若行在身後喊他,南同學,南天遠,老公?他都不理。她跑去拽他衣袖,手指卻穿透了他的皮膚。她慌了,擁抱他,卻抱住了自己。她往前走,想去看他的臉,卻總也看不到。
他飄很快,她追不上。
“老公!”
又是夢。按亮手機,凌晨四點半。
睡意全無,她拍亮台燈,索性看書寫題。筆尖沙沙,停住。冬天的夜總是漫長,窗外仍舊一片漆黑。幽燈如豆,思緒如魅影,無端在腦海蔓延,把她卷向過去。
多年前的高三,南天遠也是突然消失,回來後,越發沉默寡言。她恨自己粗心,也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不然現在可以回看,到底在哪個時間節點,南天遠變了。
與南天遠在一起時候,他父母已經去世。而這一次,她卻見到了南仲冬。所以說,他父親的去世,是在他17歲到23歲這幾年發生的。
究竟是什麽,讓他執意回到小別墅生活,連同一尊白玉佛,陪伴身邊。
舟清朗晨練回來,意外舟若行換好校服乖乖坐在餐桌旁。
他像是看到太陽打西邊升起來,繞女兒轉半圈。
“爸!”舟若行放下單詞卡。
“糯糯沒事吧?起這麽早!”
“壓力性失眠。”
缺少睡眠,眼皮是腫的。舟若行打不起精神,是離開水的魚,眼神無光。早起好處就是不用擠沙丁魚罐頭,也不用看兩個門神煞氣眼色。
有人卻比她還早。
南天遠低頭翻書,舟若行提氣,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雙手撐在他書上,氣息撲在他發頂。
想問很多。去哪裡了,發生什麽,為什麽不回信息。卻隻醞出一句,“還好麽?”
他從她手下抽出書角,沒抬眼,“嗯。”
“我們今天去吧?”
默默翻開下一頁,他沒回答。
“你說的那個地方。今天周五,沒有晚修。”
“南天遠,是你翻開了這本書,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你可以夾上書簽,暫時合上。但你不能不去看結局。”
“我不喜歡半途而廢。答應你的事,我完成。”南天遠終於抬起頭,雙眸失了光亮,是乾涸的水潭,“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舟若行囁嚅著唇瓣,眼角微紅,“所以,你要放棄我了麽? ”
“舟若行,沒有開始的事情,何談放棄?”
沒開始麽……果然之前那些,只是渺渺一場相遇。相逢於荒誕,消散於虛妄。
機場後的小山丘上,是飛機迷拍攝航空器絕佳的角度。
江南的冬,潮濕陰冷。風打在臉上,沁骨的寒。
兩人並肩而坐。南天遠在書包夾層,摸到了紅絲絨。指尖眷戀一會,離開。他拿出一瓶酸奶遞給舟若行。
是她喜歡的芒果厚乳。喝下一大口,她伸舌卷舔嘴角的白色,看他,“這是你的秘密基地麽?”
南天遠側首,她靠得很近,小手撐在身後,曲起一條腿,發梢在風中微晃。
“很美。”他收回目光,指向遠方。
血橙色火球收斂了戾氣光芒,襯在絲絲繞繞的雲帶裡,逐漸接近地平線。
“你想帶我來看夕陽?”她掃了眼前方,轉向他,不肯挪開眼睛。
他目視前方,沒有焦點。嘴唇乾裂翹皮,雙眼空洞,比往日冷靜多了無助。
“我之所以喜歡足球,是很享受那種不放棄的競技精神。”舟若行伸直雙腿,懶散放松,眯起眼睛一同望向暮色,突然自說自話。
“我覺得人生和球賽很像。不到最後一秒,永遠不知道贏家。我其實不是個被看好的苗子,我辦什麽事都是差不多就行,從小訓練就沒有得失心。郭教練一度想放棄我,她覺得人在球場,就一定要有拚搏精神。還是王淳老師了解我。”
憶起往事,舟若行淡然一笑,“我很珍惜在球場的每一分鍾,我會拚勁全力。我不糾結於輸贏,是因為我專注當下。既然輸贏無定數,戰鬥到底,就夠了。”
她輕靠在他肩上,與記憶中17歲的自己重合。空間翻轉,再複製一次,她還是走到相同的場景。
被一雙無形的手牽引,她一步一步邁向他,無論以怎樣的開場方式。
心之所念,脫口而出。過去的,現在的,兩種聲音合二為一,“你看這飛機起飛降落,人生也是如此。總有停歇,也有再出發的時候。”
發動機聲音轟隆,一架A350繞到跑道上,蓄勢拉升,起飛,衝著夕陽的方向,擦過血紅,奔向天空。
而不久後,另一架飛機打開起落架,徐徐降落,滑行,走向即將與地平線融為一體的殘陽。
舟若行抱住南天遠。和夢裡不同,觸摸的一切如此真實。

葫蘆:圖片是在白雲機場登機前無意看到的日落,覺得很美。吉祥航空打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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