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樓梯轉角的一處，他們互相凝望，身邊有緩慢的時間悄然劃過。
不知什麼時候，她發現他的眼角笑起來已經有了魚尾紋，不難看，反而更是增添了他的男性魅力。
他一直是好看的。
小時候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她就驚豔於他的長相，那是什麼？
是一種被捏碎的花瓣灑在土壤上，殘破到極致，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美麗妖嬈。
對，他很妖！
若是他的眼角再添上一粒淚痣，或許只需望一眼，便會滿頭華髮。
好在，他沒有，也幸虧他沒有。
他的手牽住她的手，指尖微涼，觸感柔嫩，她見他垂眸去看。
她問：“莫寰霆，你聽說過世間難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這句話嗎？”
莫寰霆微微一愣，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捻過她的掌心，“沒有，關於禪的方面我不大喜歡。”
向豌感受到他的觸碰，雖然細微，卻是足以震盪人心，她嘴角一揚，微笑：“原來還有莫先生不涉獵的東西，我還以爲你是全能的。”
莫寰霆笑說：“莫先生也是人，要喫飯，要睡覺，那自然也有不懂的東西……”
在他面前，向豌難得有做老師的時候，她有點嘚瑟，“要不我幫莫先生普及普及？”
他點頭，表示贊同。
隨即，他們牽手走出了樓梯的一角。
她的聲線亦是猶如泉水般流淌而來，她說：“這是六世*喇嘛倉央嘉措的詩句，曾慮多情損梵行，人山又恐別傾城，世間難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是多麼美妙的詩句，他雖然是一個喇嘛，但也是一個多情的喇嘛，在佛法跟心愛的女孩之間，一直在尋找平衡點，僅是短短几個字，我就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到底是多糾結……”
“莫寰霆，你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做到不負如來不負卿嗎？”
男人握着她的手卻是緊了緊，他眸光瞬間幽深，似乎他的內心深處亦是糾結到了極點，可是他的耳畔卻迴盪出老人蒼老而堅定的聲音。
“嚐遍世間百般苦，鳳凰涅槃亦有時。”
“可是，她是你孫女……”
“正因爲她是我孫女，所以我自己做不到。而你卻不一樣，我瞭解你，你可以做到真正的六親不認，真正的無情，所以由你來。等她的心成了堅硬而冰冷的石頭，世上就再也沒人能傷她。這樣，她一輩子就會幸福……”
“這樣做後，是不是就報答了你的救命之恩？”
“是，只要你這樣了。你欠我的恩情也就還了。”
“要做到怎麼樣纔算數？”
“我想到時候你自己會有答案的……可是你也要記住，當她改頭換面、脫胎換骨後，你不能再見她，不然……”
“不然什麼？”
“不然她會親手殺了你，即便她不會真的這麼做，估計她也會讓你嚐盡她所受過的苦。”
“……”
世間難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的“如來”，他的“卿”。
*
這樣的交談，這樣的畫面，殊不知卻全部落入了被醫生救治好的白霜兒的眼中。
或許是這樣的時候真的是太過稀少，以致於素來極其敏感的莫寰霆竟然毫無察覺。
白霜兒就站在他們身後，看着他們好似一對恩愛的夫妻，漫步在走廊裏，女孩用輕柔的聲音正在給男人講述着什麼。
這一刻，白霜兒知曉她已經輸了，她已經徹底失去他了。
可是她不甘心啊！
一點都不甘心啊！
她花那麼久的時間才讓他對她敞開心扉，她竟然什麼都沒做，就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此時，是清脆的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一看來電顯示，是那個十分熟悉的手機號碼，接通。
“查的怎麼樣？”
“挺精彩的……”
“怎麼個精彩法？”
“你說的陸寒煙應該不是陸氏夫婦的女兒，她是被抱養的，還有我查過她的出入境記錄，有好幾次都是跟她大哥陸子琛去了同一個地方，但並非是同行。”
白霜兒眸一緊，“你查到的這些資料可靠嗎？”
“當然可靠，我什麼時候忽悠過你。”
這時的陸寒煙腦子裏亦是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世界上確實有巧合的事情，但是不會那麼巧，她和她的孩子都是熊貓血。
難道……
白霜兒急急忙忙地掐掉了電話，她雖然激動，可還是有理智。她需要更加嚴謹的科學依據來證明她的揣測是不是屬實？
同時，她亦是想到這件事莫寰霆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故意隱瞞着她……
那個病房裏，他們一直陪在孩子身邊，根本無法取得任何可以進行DNA比對的毛髮或者唾液，所以她必須要想一個辦法纔行。
眸光一轉，白霜兒很快想到了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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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很端正的姿態，再加上她因爲失血而略微蒼白的面容，很容易會讓人心生憐惜，不去責備她的不是。
再加上她深諳人性，單從人的面部表情就能很容易的讀解出對方的意思來，所以這對她說真的不算什麼。
帶着歉意，她走向了捲毛的病房門口。
敲了幾下後，就快速地伸手推門，又很快地穿上防菌服。
在陸寒煙跟向白燁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出現在病房內，連眼眸深處裏都是內疚的光暈。
她主動致歉，“對不起！之前我太激動了，提出了那樣的要求，實在是對不起。”
在看見來人後，陸寒煙跟向白燁皆是一愣。
陸寒煙雖然對她有不滿，但是人家都登門這樣說了，她自然也會以禮相待，冷冷地說：“算了，我也可以理解你作爲母親的心情，孩子都是母親的心頭肉。”
“謝謝！”白霜兒掩去眸中的暗，又道：“我能看看你孩子嗎？”
陸寒煙原本想拒絕，但是看見她的神情後，便允了下來，“好吧！捲毛他現在睡着了，如果你想看的話也可以……”
白霜兒瞬間欣喜，她故意放慢速度上前，表現出滿腔的真誠，隨即就來到了捲毛的身旁，一個兩個多月大的孩子靜靜地躺在那兒，那模樣卻是像極了丁丁。
因此，她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亦在此時，她突然伸出手……
“你……”陸寒煙大驚。
但是，當她看見白霜兒只是小心翼翼的撫過捲毛的發頂後，便止住了聲音，大家畢竟都是母親，有些情緒還是有共鳴的。
白霜兒偷偷地將從雋毛頭上拔下的髮絲攥進掌心內，佯裝由衷地說：“他長得可真好，很像你，長大後肯定是個大帥哥。”
每個母親都希望聽見被人對自己孩子的讚美，陸寒煙亦不例外，在聽見這話後，她的嘴角若有似無的牽起了一個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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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就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
既然目的已經達成，她自然沒有就留的道理。
陸寒煙點了下頭，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哪裏有點怪，但是她卻說不清楚怪在哪裏。
想想，估計是自己多心了。
特別是在向白燁投遞過來安撫她的眼神後，她更是覺得是她自己多想了。
“話說，就在不久前我接到了你媽的電話……”
向白燁說這話說的有點遲疑，更是有着一點不確定性，在應該不會臉紅的年紀偏偏臉紅了起來。
陸寒煙裝傻，幫捲毛掖了下被角，“嗯！”
“你怎麼不問問你媽對我說了什麼？”他的眸光鎖住她。
陸寒煙擡眸，眼神亦是複雜，“我能猜到她會說什麼。”
在她的注視下，向白燁摸了摸自己的臉，因爲她太過年輕，所以每次她這麼看他的時候，他總是有點不自信，畢竟他是真的老了，在心裏嘆息：“那你怎麼想？”
“……其實我沒細想過。”這是陸寒煙的大實話。
她知道爸媽想讓她儘快嫁給向白燁，真的是儘快，已經三番兩次的提及過。
她知道他對她好，對她跟捲毛都是事無鉅細。
可是，她還是需要時間來淡忘一些事情。
“寒煙，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難看？”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