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太太過去沒少拿這一招控制兒子,幾乎百試百靈。
但今天卻忽然失效了,孫家興忽然覺得親孃好陌生,完全不再是他記憶裏知書達理的模樣。
孫家興說道:“娘,您不急着裝病,您討厭妞妞,並不是因爲妞妞有什麼錯,而是因爲她是別人家的孩子,不是二弟三弟家的孩子,對不對?”
孫老太太依舊嘴硬:“我只是不喜歡沒規矩的孩子,你這個乾女兒,一點都不可愛。”
孫家興卻用震驚的眼神看着她,說道:“您說您不喜歡她也算了,您怎麼還睜着眼睛說瞎話,她多可愛呀,跟雪團一樣,比三弟家兩個侄女可愛不知道多少倍。”
被兒子用“你是不是眼瞎”的眼神盯着,孫老太太心下一梗。
說實話,如果沒有利益衝突,妞妞不是兒子的乾女兒,只是個來做客的友人家女兒,老太太看到這樣漂亮可愛的小姑娘,也會覺得很開心。
偏偏這孩子靠着乾女兒的身份已經得了不少好處,不算送給她的金器並各色禮物,單單她拿到了廣臨府的一處宅院,這就已經夠讓孫老太太難受了。
“我看着我那兩個親孫女才最可愛,老大,你少胳膊肘往外拐。”孫老太太依舊不肯改口,甚至還說道:“別讓這孩子在我這杵着,我看到就煩。”
李氏第一反應是捂住妞妞的耳朵,生怕小姑娘聽到這種驅趕的話會覺得難堪。
妞妞被突然捂住耳朵後,擡頭看向李氏,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脆生生地說道:“我聽見了,我覺得沒什麼呀,老太太不想我待在這裏,我還不想和她多待呢。”
她轉過頭,又對着孫老太太說道:“我不是什麼野丫頭,我有好多好多家人,我爹爹也不是窮秀才,他是舉人,他有錢的!”
“雖然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太喜歡你,但我喜歡孫爹爹,你是孫爹爹的娘,孫爹爹很孝順您,所以我還是祝您長命百歲吧。”
妞妞說完這話,就扯了扯李氏的手,李氏不敢看婆婆的臉色,立馬將人帶了出去。
等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李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乾孃,老太太是不是對你不好呀?”妞妞忽然問道。
李氏聞言一愣,將身旁的下人們遠遠地支開,說道:“你還小,不懂大人之間的事。”
妞妞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大人總喜歡說這種話,可小孩子也長了腦子,我有眼睛,能看得到的。”
李氏問道:“乖寶這麼厲害呀,那你看到什麼了?”
妞妞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說道:“老太太都沒有多喜歡孫爹爹,又怎麼會對你多好呢。”
李氏聞言一愣,丈夫確實不是婆母最喜歡的兒子,這個家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這件事,唯獨丈夫看不出來。
如今就連剛到這個家的妞妞都看出來了。
“你眼睛這麼靈的?”李氏輕聲問道。
妞妞得意地挺了挺小肚腩,說道:“那當然,乾孃,我早就說了小孩子其實懂很多。老太太看孫爹爹的眼神一點都不慈愛,不像是在看親兒子,倒像是在看……”
妞妞偏着腦袋努力想着怎麼形容,眉頭都皺成一團了,才找到詞語:“像是看趁手的工具。”
李氏只覺得這個形容精妙極了,老太太看長子,可不就是覺得他好用,能照顧另外兩個廢物兒子麼。
“你爹自幼養在他的祖母膝下,大一點了就被送到外院,被你過世的祖父嚴格教養,與老太太接觸不多,母子之間難免疏離。”李氏解釋道。
妞妞搖搖頭,說道:“我顧家的奶奶也會覺得和我爹不親近,但她老人家最疼愛最偏心我爹!我爹是爺爺奶奶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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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她最不喜歡的兒子其實是大伯,她最不耐煩看到大伯喫酒,也不喜歡大伯認識的那幾個愛喝酒的朋友,但每次他的朋友來家裏,奶奶也從來不給大伯難堪。”
“因爲她覺得不能讓兒子在朋友面前失了顏面。”
“孫奶奶雖然是在說我的壞話,但實際上是給孫爹爹難堪。”
“她得有多不喜歡孫爹爹呀!”
小孩子面對信任的人,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就將所有話說了出來。
李氏聽到這話,卻忍不住心酸到落淚。
丈夫是男人,又早早中舉,老太太哪怕偏心,也還要倚仗這個最出息的兒子,不會給兒子難堪。
她是媳婦,日日都待在內宅裏,之前又多年未育,不知受了婆母多少磋磨。
她總以爲是自己不能生孩子的錯,如今看來,竟然是因爲丈夫!
妞妞隱約察覺到李氏的情緒,小身子緩緩依偎在她懷裏,安慰道:“乾孃,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李氏的眼淚緩緩落了下來,打在妞妞的手背上。
妞妞趕緊拿出身上的帕子,動作輕柔地替她擦拭眼淚。
“不哭不哭,乾孃最好。”妞妞奶聲奶氣地安慰着。
屋裏的孫家興面色很難看,對着不講理的老孃說道:“妞妞多好,就算鬧成這樣,她還在祝您長命百歲。”
孫老太太一撇嘴,說道:“誰知道她說的真心假意。”
“她才六歲,怎麼可能會撒謊?”
孫老太太依舊要跟兒子嗆聲:“我就是不喜歡這孩子,看到她就覺得煩,說不定是因爲她跟我犯衝,她克我!你別認這個乾女兒了,將給她的宅子要回來!”
孫家興忽然覺得癥結出在這裏,冷聲問道:“要回來了給誰?”
孫老太太說道:“還能給誰?當年你爹分家,本就虧待了你二弟三弟,他們家孩子多,你應該多貼補貼補他們。”
孫家興定定地看着他,問道:“要我給侄子侄女一人一套宅子嗎?”
孫老太太眼睛一亮,但她心裏孫子和孫女的分量也是不一樣的。
“給女孩兒幹什麼?她們以後要出嫁,有宅子都給你的侄子們,他們以後娶妻生子處處都要用錢。”
聽着孫老太太的話,孫家興問道:“娘,我名下的宅子田地都分給他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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