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芸娘只覺得頭都大了,她這個妹妹,每次遇到錢的事上,總是往後退的那個,偏偏事情從未少做過。
她正不知該如何處理,忍不住看向妞妞。
妞妞脆聲說道:“娘,那我們就開個滷料作坊,繼續和柳姨合夥,還按照以前的份額來。”
張芸娘聞言笑了起來,誇道:“還是妞妞有辦法。”
她看向一旁的柳小茹。
柳小茹說道:“若是妞妞不想賣方子,而是開滷料鋪子,那我是決計不肯再佔三成股,我按時領點工錢便是。”
張芸娘眉頭緊皺,說道:“咱們一起做生意的,怎麼能說改就改。”
妞妞也用力點頭,說道:“若真是這樣,那我都不想做生意了。”
張芸娘聽到這話,靈機一動,對着柳小茹勸道:“你若真要這般謙讓,那我和妞妞想得一樣,方子不賣了,滷料作坊也不開了,咱們就守着現在這些錢過日子吧。”
柳小茹反倒急了,說道:“姐姐,京城處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如今存的銀子哪裏夠花,好好的生意,怎麼能說不做就不做了。”
“那你要同意,還得按照以前那麼做生意。”張芸娘抓着她的手說道。
柳小茹真的是拿張芸娘母女一點辦法都沒有,旁人都是恨不得將所有錢都摟在懷裏,這兩人倒好,到手的錢都要推出去。
妞妞忽然仰起頭來,朝着柳小茹伸出雙手。
柳小茹一臉無奈地將人抱起來,輕輕點了點小姑娘的鼻尖,說道:“你可真是個小笨蛋。”
妞妞搖了搖頭,說道:“柳姨,妞妞纔不是小笨蛋呢,妞妞知道誰對我好。”
柳小茹心下只覺得熨帖極了。
眼看着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自家到手的銀子平白給別人分了三成去,顧老太心裏總是感覺不得勁。
她私底下拉着顧明達免不了要嘀咕幾句。
顧明達卻早就預料到老孃會是這樣的反應。
“生意上的事有信得過的人打理,這比什麼都重要,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那我也不讀書了,我和芸娘一起想法子掙錢,您覺得怎麼樣?”顧明達問道。
顧老太聽到這話,頓時急得要跳起來,說道:“你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讀書,怎麼能說這種話?我對小茹也沒什麼意見,我也很喜歡她,但是三成實在太多了,要不給少一點,一成如何?”
顧明達說道:“娘,您覺得很多嗎?我和芸娘覺得不多呀,若不是她妹妹不想要,芸娘一開始的打算是給五成呢。”
顧老太微微張大嘴巴,只覺得十分離譜。
“方子歸根究底是妞妞的,她定了人就好,咱們已經佔了很大的便宜,您要覺得柳姑娘不妥當,那這十成全都是妞妞的,就按照她的想法來,方子不賣了,生意也不做了,您覺得如何?”顧明達輕聲詢問道。
顧老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行了,我年紀大了,管不了你們!”
顧老太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二兒子是個說話算數的人,自己如今也只敢在私底下嘀咕幾句,若真的鬧到柳小茹跟前,只怕兒子真能鬧着不做這生意了。
如今她還拿着滷味鋪子裏的工錢呢,真要生意都不做了,那她也要跟着喝西北風。
兩人說話防着旁人,卻沒防着渾渾噩噩的顧老爹。
顧老爹含糊着說道:“自找罪受……”
顧老太聽到這聲音,又跳了起來:“老頭子,你說什麼呢?你再大聲點!”
顧老爹睜着一雙渾濁的雙眼看向妻子,繼續說道:“你自找罪受……”
顧老太被老爺子氣得夠嗆。
自從妞妞來了顧家之後,顧老爹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多。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怎麼就……想不開呢?”顧老爹斷斷續續地說道。
顧明達一臉驚喜地看着父親,趕忙上前將人扶住。
他比任何人都珍惜父親清醒的時候,小聲問道:“爹,您記得我嗎?”
顧老爹聞言伸出手來,緩緩地朝着顧明達臉上摸了過去:“二小子……你怎麼這麼老了?”
顧明達忽然落下淚來。
“你是個好的,考上了舉人,咱家全指着你了……妞妞也指望你呢……”顧老爹喃喃道。
顧明達用力點頭。
顧老爹又看向老太太,說道:“有事……你就聽……二小子的,準……準沒錯!”
顧老太看到丈夫這樣子,也無法生氣,老頭子在察覺到自己病糊塗了之後,趁着腦子還清醒的時候,反覆叮囑她要聽顧明達的。
“知道了,我也就多一句嘴,也沒有強拉着要做孩子們的主。”顧老太低頭說道。
顧老爹放心地點點頭,而後眼神又變得迷茫起來:“妞妞呢?我家妞妞呢?”
顧明達趕忙朝屋子裏喊了一聲。
妞妞腳步輕快地從屋子裏衝了出來。
“妞妞,喫糖嗎?”顧老爹從袖子裏費力地往外掏,只是半天都掏不出點東西來。
顧老太看着這情形,將自己身上戴着的荷包解了下來,送到丈夫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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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爹接過荷包後,從裏面掏出幾粒桂花糖來。
妞妞吃了一顆,滿臉幸福地看着爺爺奶奶:“真好喫!”
看着孩子喜歡,老兩口也很開心。
顧老爹拉着妞妞坐到他身邊,說道:“給……給乖寶的。”
說完,他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木雕遞給妞妞。
那木雕是一個紮了兩個丸子頭的小姑娘,笑得甜甜的,眉眼神態和妞妞如出一轍。
“爺爺雕的是我!”妞妞興奮地說道,拿着木雕貼在臉上。
顧老爹看她喜歡,高興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乖寶,要……還要什麼?給……給乖寶!”顧老爹磕磕絆絆地說道。
“爺爺,能不能雕全家人?”妞妞歪着小腦袋問道。
顧老爹用力點頭:“妞妞要,爺爺就給。”
妞妞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
顧老爹又看向顧老太:“雞……給乖寶……補身子。”
顧老太瞪了他一眼,說道:“我還能不知道這點小事,我一會就去殺雞。”
滷味鋪子日進斗金,家裏生活寬裕,顧老太如今殺雞也不像以前那麼不捨得了。
但老太太又看了妞妞兩眼,趁着顧明達已經回了屋子裏,將孩子拉到身側小聲問道:“乖寶,分給你柳姨那麼多錢,你真的願意?那些錢足夠你買許多許多桂花糖了,喫一輩子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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