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瑾坐進駕駛位,系上安全帶,看著左斯年說:“那……謝謝了。”
左斯年用手背碰碰她臉蛋:“跟我還說謝?”
她躲閃,垂著眼簾不知道怎麽接。恩斷義絕的話她都說了,這時候又找他幫忙,她恨不能咬斷自己舌頭。
“快走吧。”他笑著催她:“只有你跟我生氣的份兒,我從來不跟你生氣。我有錯我承認,要殺要剮任你。”什麽啊,說得這麽寬宏大量,倒顯得她小肚雞腸,恃寵而驕了。
梁佑瑾滑進車流,朝酒店開去。
臉頰上殘留了一些觸感,輕微幾乎不可覺察的,但卻好像留下來烙印,讓她極其不自在。
車子停在隔離酒店停車場,她對著後視鏡摸摸自己的臉,啊,好燙,好紅。他輕觸的地方,尤其灼熱。梁佑瑾乾脆打開四個車窗,吹風透氣。
這是親密的人才能做出的舉動,他們有這樣的關系麽?
一陣清風襲來,副駕上的一個本子被吹翻,裡面夾著的幾頁紙散落,她彎腰拾起。
愣住了!
這是……信。
每一封,都提到了她的名字。
看著字跡,從青澀規整逐漸成熟飛揚。
2013年,梁佑瑾,捉迷藏一點不好玩,你躲到哪裡去了,少年Jump又出了特刊,switch又出了很多新遊戲,我等你回來一起玩……
2014年,我要換手機了,不能常聽你發給我的那些語音了,你回來好麽,我想聽的話你當面說給我聽,或者,你想聽什麽,我說給你聽……
2015年,有人來問我有沒有女朋友,你教教我,我該怎麽回答……
2016年,藏的那些安眠藥被左斯月發現了,我開始接受心理谘詢了。小瑾,我在深淵聽不到一點聲音,你在跟我說話麽,如果你還記得我,能不能讓我再看一眼……
2017年,提前畢業了,所有人都來祝賀,很多次我都幻想,穿上紅袍戴上學位帽,帶著你一起參加畢業典禮,把你寫進我的論文致謝,卻發現這五年,我對你的了解一片空白……
2018年,我交了女朋友,你呢,有喜歡的人了麽?……
2019年,寶貝瑾,我沒辦法愛任何人, 我失去了愛人的能力。為什麽要等失去我才懂得,你回來,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一滴,兩滴,淚水點點落在信紙上。梁佑瑾捂著嘴,泣不成聲。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聽左斯月提起過,也聽Johnson說過片段,但你從來沒提過隻言片語。我已經決定放棄了啊,你讓我怎麽辦。
我明白放棄無法解決問題,我只是不想再拉扯,你讀過那麽多書,見過那麽多生死離別,那你來教教我,我要怎麽回答。
梁佑瑾把信紙貼在胸前,靠在座椅上,仰面不讓淚流下,最終卻控制不住。心口釀製的那缸子醋,繼續發酵,成了辛辣的老酒,燒得她心痛。
左斯年,左斯年,老公……
她努力平複心情,看到夏輕鶯拎著行李和焦叔叔走出酒店,忙抽出紙巾隨便擦擦眼淚,把信紙夾回去那個本子。
等等,這本又是什麽?
嘩啦啦從頭翻到尾,梁佑瑾臉綠了,如果說剛才對左斯年的感情即將火山爆發,現在她隻想殺了他!素描本子上,有一些速寫,一些動作和人體部位的練習,越看越不好意思。
說這是一本春宮圖,不過分吧?左斯年你真是絕了!一秒讓我哭,一秒讓我生氣。
感動什麽的,全被這本手繪避火圖治好了。
梁佑瑾迅速把東西收進置物架,解開安全帶下去迎接母上大人。
“媽!”她撒嬌撲進夏輕鶯的懷裡。
“眼睛怎麽腫了?”夏輕鶯抱著女兒,左右打量。
“想你想哭了。”
空曠的隔離酒店停車場,母女兩人深情相擁,蟬鳴陣陣,白雲變換著形狀,連天接地,綿綿點綴著晴空。
早上還是悶熱,這會起了風,雲朵如絮,由遠方飄來。
左斯年和M教授站在天台,M教授深吸一口煙:“你是我的驕傲,作為科室裡最年輕的副教授,我已經和你們主任建議下一批訪問學者名單了。你為什麽要猶豫?”
左斯年說:“我最近計劃結婚,短時間內不考慮和太太異地。”
“是J司的Junae麽?”M教授笑問。
左斯年沒有回答,M教授接道:”即使你不來找我我也會答應見她。”
他詫異,願聞其詳的表情看著導師。
“你以為我會隨便更換供應商麽?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事情,你還真的要多向Junae學習。J司產品和支持資源都過硬,Junae從業素質也很高。”
M教授拍拍他的肩:“如果你們的感情連兩年的異地這麽一個小困難都克服不了,那就沒必要勉強維持了。我看得出來,她不是菟絲花,她能接受一個為了小情小愛放棄前途的丈夫麽?”
“我沒有放棄前途。”左斯年認真講出想法:“師兄比我更需要這次進修機會,回來後他可以盡快升正高。這兩年即使不出國,我也有其他成長機會。”
“M教授。”他鄭重其事表明:“我不會輕易放下手術刀,脫下白大衣。您和主任多年的培養心血我都銘記,我想低調,等我的根基再牢固一些,就是您利劍出鞘的最佳時機。”
M教授欣慰一笑:“你願意做我的利劍麽?”
“這是我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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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把自己寫哭了,我的眼淚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