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禮家的客廳很大,連著陽台。彭卉儀喜歡伺候花草,養了很多珍貴的品種。
半個陽台上花木扶疏。
南天遠蹲在兩個花盆前,眼下是一張大塑料布,上面是堆放的花土和肥料,還有幾株君子蘭。
他戴了白線厚手套,拿起一株花,抖抖根上的土,整理葉片。肥美深綠的葉片成對舒展,寬大圓厚,中間夾著一株花梗,頂端是還沒抽開的一簇花苞。
橘色的,或者還未成熟的綠色。
“糯糯過幾天準備去苗圃淘寶,遇到品相好的君子蘭我給您送來。”
陽光很暖,彭卉儀搬了椅子就坐在陽台上,看南天遠幫她拾掇花草,“總麻煩若行。”
“哪的話。有人誇她眼光好,她開心。”
“假期,她還這麽忙?”
“梅中女足的訓練賽,場場不缺席。”南天遠將君子蘭埋進土裡,小鏟子敲敲拍拍,“身體和大腦,總有一個要在球場上。”
彭卉儀祥和地點點頭,“你們來送花,提前說聲,我準備準備。”
“彭媽,您要是這樣我們就只能搞突然襲擊。”
南天遠換了個花盆,拿起小一點的花苗,一手扶著另一手刨土埋在根部,“就是不想您準備,太累了。”
“想為子女操累,也沒人給我這個機會。”
小鏟子叮當一聲,阻止了南天遠繼續往下探。他使勁,從土裡剜出來一枚石子,丟在腳下。
彭卉儀端了杯水過來,“歇會吧。”
每一株君子蘭都重新栽到獨立的花盆裡。松土,施肥,又噴了點水。
南天遠摘下手套團在一起,拿起她放在一旁的水杯,“每次來都不見宋局。”
“問就是忙,也不問了。”
水杯透明,純淨水清澈,一絲雜質都沒有。南天遠眺望遠處烏金西沉,喉頭滾動,喝完所有。
“遇到你們系主任了。說你前段時間請了長假。”
“有點不舒服,無大礙。”
“有什麽要幫忙的麽?”彭卉儀接過他的空杯子,“年輕人剛起步總歸不容易。”
“彭媽,您在學業和事業上給予我太多了。”
“互相成就。當初課題組若是沒有你,也不會碩果累累。”
“全靠大家成全。”
南天遠謙虛笑笑,收拾了陽台,轉身去洗手。
陽台上接了水管,他彎腰在水池前,擠了洗手液,手心、手背、指尖認真搓洗。
“天遠,你相信緣分麽?”
他深吸氣,五指握攏另一隻手的大拇指,揉搓,淡然地笑,“我是無神主義,但我相信頭上三尺有神明。”
扯了乾紙巾擦手,他問,“怎麽了,彭媽?”
“近來禮佛讀書,有了些感悟罷了。不是你們年輕人感興趣的。”
“佛說因果,我更理解緣和悟。”
他剛想細問,手機響了。舟若行打給他,“來接我,球賽結束了。”
彭卉儀離得很近,聽到了。
她送南天遠到門口,說,“謝謝你特意跑來看我。”
“最近在學校裡總也沒遇到您。”
“下次帶若行來一定要提前告訴我,不然彭媽生氣就再也不見你們了。”
南天遠罕見緩了表情,有一絲松懈,拉長聲音,“好。”
散了場,成鐸就走了。
南天遠趕到時候,太陽基本要藏到地平線裡了。藏藍的天,灰色的雲,中間夾著一點瑩橘黃的光亮。白日只剩最後一點氣息。
舟若行關上車門,前後望望,升起車窗,“你去哪了?”
“隨便轉轉。”
她半個身子轉向他,非常嚴肅又仔細看他側臉,迫不及待開始了。
“有人跟蹤成鐸。他也見過那輛黑色卡羅拉。”
南天遠沒有回應,只是在看路開車。
她繼續,“他不清楚對方是什麽人。但是他確定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破綻。宋仁禮對展鐸非常信任。展鐸已經接觸到了既往的招標信息內幕,正在逐漸搜集材料。”
“成鐸說不能相信宋仁禮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從一個簡單的端茶複印小妹到他的笑面虎秘書。”
“賭狗癮很大,但是最近發生了點事情。因為疫情原因,很多貴賓廳轉到了線上,這是違法的。涉及大量交易金額,本就有跨境洗錢嫌疑。他最近輸了很多,急於翻盤,但是你們給他的線上場這幾天暫停了,所以他也很焦躁。”
“我們猜得都沒錯。季騫是宋仁禮的白手套,糖果叔叔為季騫所用。宋仁禮有把柄在季騫手裡。相安無事時,你好我好大家好。細究起來,烏鴉落在豬背上,一個比一個黑。”
“最重要的一點。”
她頓了頓,“李放的出入境記錄查到了。大概一個月前回到本市。隔離期結束後就失蹤了。沒有銀行卡消費記錄,也沒有高鐵飛機出行記錄。天眼監控看到幾次他出現在梧桐區。推測他有意隱藏行蹤。”
“單單就你爸爸破產,他作為合夥人逃避債務這件事,就可以對他起訴了。”
車輪和地面摩擦,刺耳的劃痕聲音,南天遠踩死刹車。
舟若行差點撞到擋風玻璃上。
一隻跛腳的流浪狗一瘸一拐從車前跑過。
南天遠重新發動。
路燈和樹葉在玻璃上拉出長長的光影,向上移動。他停穩在路邊,“糯,你開回家。”
然後坐上副駕,一聲不吭,掏出煙,攏火點燃。降下車窗,扭頭凝視窗外飛逝的建築物,手肘搭在車窗上。
“說點什麽吧。”舟若行咽下口水,余光看他彈了煙灰,又重重吸一口,“老公,你別這樣。”
你這樣,我會擔心。
南天遠又問,“還有麽?”
“成鐸說李放的行蹤,他會持續更新。”
“嗯。”南天遠把煙頭扔進便攜煙灰盒,又點燃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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