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邦並沒有撐太長的時間。
他只在隔了一天後就不行了。
當時寧玄還在家裏,時間有點晚,幾個人剛喫過飯就接到了寧修的電話。
寧修的聲音已經沒有所謂的焦急不焦急了,語氣有些低沉,說是讓寧玄趕緊去一趟醫院。
寧玄一聽寧修的語氣,差不多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他說自己馬上去。
兩個人多餘的話都沒說,直接把電話掛了,許清悠和寧母那邊還在廚房裏收拾,就看到寧玄慌慌張張的進了房間,只拿了車鑰匙,然後出來。
許清悠趕緊過去,“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寧玄都沒時間看她,去穿鞋子,“快點,我們走吧,醫院那邊有事兒了。”
許清悠和寧母也都沒來得及換衣服,趕緊跟着寧玄離開了家,奔着醫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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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醫院的時候寧邦還在搶救,中途有醫生從搶救室出來說寧邦的狀況不太好,心臟衰竭的厲害,停跳了好一會兒。
說他顱內高壓有血腫,情況也是不容樂觀的。
寧玄轉頭看着寧修,“剛纔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突然又這樣了?”
寧修搖了搖頭,剛纔也沒有發生什麼,剛纔老爺子清醒了一下下,時間不長,連一分鐘都沒到。
他應該是有話要說,但是戴着氧氣罩話又說不出來。
寧修幫忙把氧氣罩弄開,然後老爺子把這四個兒女的名字唸了一遍,之後就不行了。
他具體要說什麼話寧修也不知道,他當時的表情很痛苦,似乎是想擡手,可沒有力氣。
醫生那邊搶救了一會兒,寧邦又被推了出來,這次情況比之前還糟,他身上插了好多的管子。
醫生的表情也稍顯沉重,這個時候了,他們也什麼都不隱瞞,直接實話實說。
醫生告訴寧修,寧邦這樣子的撐不了幾天,讓他們家屬自己商量一下,這麼用機器和藥物吊着,還是說讓病人安詳的離開。
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寧玄就在旁邊,全都聽了進去。
他當時沒有說話,只等着醫生走了再過去拍了拍寧修的肩膀,“看你的打算,你怎麼做都是對的。”
寧修轉頭看着病牀上的寧邦,也就這麼幾天的時間,寧邦整個人都瘦脫相了。
這段時間寧邦輕醒的時候很少,大多數都是在昏迷,醫生說用藥物吊着,他也會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肯定跟正常人是不一樣的。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沒有必要遭這個罪了。
寧修之前想到這個問題還會猶猶豫豫,可真的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他幾乎沒有考慮太長的時間。
寧修過了半個小時多就去找了醫生,跟他們說了自己的決定放棄治療了。
醫生也能理解他們,寧邦這段時間的情況,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
說實話,醫生只是站在他的立場,沒有辦法給病人做一個明確的指引,但是他們都覺得寧邦這個狀況是沒有繼續治療的必要了。
花錢如流水不說,病人其實也是遭罪的。
很多家屬執意的救治,其實不過是想給自己找一個心理上的安慰。
這邊做了決定,簽了一些同意書,醫院那邊也就要着手給寧邦停掉身上插着的呼吸機。
寧玄想了想還是說,“還是通知一下那兩個人吧,這種事情他們總是要出面的。”
不管這幾個人私底下有什麼恩怨,寧湘和寧霄終究還是寧邦的親生兒女,他們兩個是有資格見寧邦最後一面的。
寧修也沒有很執着於這個事情,見不見最後一面對大事情的走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所以他點了點頭,“好,我這就打電話。”
許清悠過去站在病牀旁邊,垂目看着躺在牀上的寧邦。
那種感覺又來了,她依稀的以爲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許父當時也是這樣子躺在牀上,奄奄一息。
不過他是遭了很多的罪才走的,不像寧邦這種突然之間發病。
她和寧修想的不一樣,那個時候就想着怎麼樣把自己的父親救回來。
許父得的是癌症,發現的時候已經多發轉移。
她那個時候不懂,只想着不能失去父親,每天哭着喊着的要給父親醫治。
只不過這種病很多醫生都已經無能爲力了。
許父在病榻上被折磨了將近十個月才離開。
許清悠沒有辦法評價那個時候的自己,但是若以她現在的心智和見識,她可能也會選擇放棄治療吧。
至少讓人走的安穩一些,少受點罪。
許清悠有點難受,抿着嘴紅着眼眶。
寧母也過來,低頭看了看寧邦,然後嘆了一口氣。
她恨了這個男人半輩子,恨不得他馬上去死,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寧邦死的時候,她會怎麼樣,應該是要過來高歌一曲。
她以爲她那個時候一定會哈哈大笑,一定會如釋重負。
可真的面對這種情況,她又覺得一顆心失落的很,這個男人真的死了,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寧霄和寧湘過了二十多分鐘纔到醫院,寧霄還能沉穩的住,只繃着一張臉,倒是寧湘一進門就哭了。
她去站在病牀旁,伸手想摸寧邦,可是寧邦身上連着各種機器,她着實是無法下手。
寧霄站在牀尾的位置,盯着寧邦的臉看,他比上一次過來顯得還要憔悴,眼底泛青,頭髮有些凌亂。
應該是出門的時候太着急了,衣服釦子都扣竄了。
寧湘抹着眼淚,叫了寧邦幾聲,“爸,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爸,你醒醒啊。”
許清悠實在是受不了了,轉身從病房出去了。
生離死別不管被人看得多淡,依舊是人們最無法面對的事情。
她找了一處窗口站着,把窗戶打開吹了吹外面的涼風。
今天天氣不好,下了小雨,不過倒是沒那麼悶了。
許清悠這麼站了一會兒,寧母就過來了。
她走到許清悠的旁邊,先嘆了一口氣,“是不是見不得這樣的畫面,我也見不得,我從前面對過幾次,本來我以爲我能很好的應對這樣的場合了,可是現在看來還是不行。”
不愛寧邦了,對寧邦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可面對寧邦的死亡,她依舊覺得些難過。
可能這就是人的共情,即便是一個陌生人躺在牀上,她看到這樣的畫面,心裏都是會不舒服的。
寧母緩了緩又說,“若你以後多經歷了幾次,興許比我的狀況要好一些,這種事情誰都避不開。”
許清悠等了一會兒,“我也面對過,我大學的時候,我爸離開,我全程都在旁邊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