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婦人的眼中,生存的壓力就像一座無形的山,日復一日地壓迫着每個人的神經,令人難以喘息。
吳母的心湖泛起了陣陣漣漪,不安的情緒悄然蔓延。
“他在每一封書信裏都不忘囑咐我們好好照顧大寶小寶,如果得知冉禾帶走了孩子們,獨自立戶,他會怎樣反應?”
言畢,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憂慮。
謝娣見狀,連忙寬慰:“冉禾的選擇是她個人的意願,這分家的事,村裏上下誰人不曉?我們無需爲此揹負內疚。而且,血濃於水,他終究是你們的骨肉,哪能真正地與你們生氣呢?”
儘管謝娣的話語顯得輕鬆,試圖減輕氣氛的凝重,但吳母和吳有年臉上的愁雲卻並未因此散去,所有疑問的答案,似乎只能待吳詡歸來時方能解開。
“可吳詡歸來尚需數日,這幾日我們的生計如何維持?家裏的米缸已空,連日來的清湯寡水,讓人心寒。這飢餓與困苦,又該如何捱過?”
謝娣的語氣中夾雜着不滿與辛酸,作爲一個日夜操勞的家庭主婦,她渴求的不僅是餐桌上的溫飽,更是那些年因生活拮据而逐漸淡出的尊嚴和體面。
昔日,鄰里間的互助是如此自然,相互借糧猶如家人之間的問候,簡單而純粹。
然而,自從吳詡帶回的那一筆財富讓家庭面貌煥然一新,村內外無不議論紛紛,她也免不了在人前流露了幾分得意之色。
如今,這份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陷入兩難,若再次尋求幫助,不僅要面臨可能的拒絕,更要承受那些曾經羨慕的眼光轉化而成的鄙夷與嘲笑,這對自尊心極強的她而言,無疑是一種錐心之痛。
“我們再咬牙挺一挺,吳詡一旦歸來,一切困境自會迎刃而解。”
謝娣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是一片苦澀與焦慮,眉宇間的皺紋因掛念家中的幼子而愈發深刻。
“我們成人餓幾頓無妨,可耀祖、耀珠那雙清澈的眼睛,若是問起爲何連一顆糖果都成了奢望,娘,你該怎樣面對他們的失望呢?”
“我何嘗不想有法子,難不成逼我走上歧途不成?”
吳母的迴應中既有無奈也有疲憊。
孃家的糾葛尚未平息,轉眼間又陷入了生活的另一場風暴,作爲一名平凡的女子,她如何能夠從這困局中憑空變出現實的救贖?
生活的重壓,讓她幾乎窒息。
在謝娣的眼裏,吳玥那點好不容易積攢下的錢,彷彿成了緩解當前困境的一線曙光。
她以爲,嫁入鎮上的體面人家,吳玥便能享受到安寧舒適的日子,因此,從家裏拿去補貼婚事的錢,數目定然不少。
而今,婚約如同一陣輕風拂過的泡沫,瞬間破碎,謝娣堅持認爲,那些積蓄應當成爲眼下救急的法寶,用來填補家中的空缺,方爲明智之舉。
面對女兒吳玥即將落空的婚姻,謝娣的心中滿是不忍與堅決。
縱然母女之間可能出現摩擦,甚至關係破裂,但血脈相連的情分,讓謝娣認定,維護家庭的整體利益,高於一切個人情感。
她準備好,爲了兒子的福祉,不惜一切代價。
吳母在一番深思之後,也逐漸認同了謝娣的看法,心中不禁涌起一絲慶幸。
多虧她早有先見之明,暗地裏爲吳玥保留了一小筆錢,這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握緊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希望不至於完全湮滅。
若非如此,只怕連這最後的依靠也會被生活的暴風雨無情地帶走,留下的唯有無盡的黑暗與絕望。
“玥兒,我的玥兒,快來廚房這裏一下!”
吳母的聲音穿透木質門縫,清晰地傳入吳玥的耳中。
即便只是片段的對話,吳玥也已敏感地捕捉到其中的含義,意識到母親要求的,正是將她祕密存放的資金用於當前的難關。
這突如其來的請求,像野草一般,在她心田迅速蔓延,激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牴觸情緒。
誠然,婚姻的幻夢已經破滅,但她仍舊懷抱期待,期盼未來能再次找到一個值得託付的良人。那份她精心籌備的嫁妝,是她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全部寄託,一旦被迫放手,就如同投入深淵的石子,再也無法找回,那是她無法承受的徹底失落。
“家裏被盜,積蓄一空,你偷偷藏起來的錢,現在正是該派上用場的時候。”
吳母的話,帶着不容反駁的決斷,每一個字都像是敲在吳玥心頭的重錘。
吳玥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堅定地反問道:“家中遭劫,我又能有何辦法?我終歸是要嫁人的,這筆錢是我爲自己將來準備的,一旦交給家裏,我用什麼來保障自己的未來?”
吳母聽聞,怒意如潮水般洶涌而來,未曾料到吳玥會有如此強硬的態度。
多年的含辛茹苦,難道只換來了女兒的冷漠與自私?
“還提什麼你的嫁妝!在你踏出這個家門前,你所有的都是屬於顧家的!再者,吳詡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錢自然不再是問題,我們自然會考慮補償你!”
吳玥內心五味雜陳,吳詡歸期將近的消息她並非不知,只是吳詡已有一個月音信全無,他的歸來能否真的成爲家中的及時雨,她在心底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她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面是守護自己未來的堅定決心,另一面則是養育她長大的親情與責任,兩者之間的衝突讓她左右爲難。
雖然心中有萬般不願意,但在顧家的屋檐下,公然反抗無疑等於站在了全國的對立面,這是她所不願見到的。
終於,吳有年的耐心耗盡,聲音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嚴厲:“養你這麼多年,到了緊要關頭,還在分彼此?今日之內,如果不把那筆錢拿出來應急,你就別再認我這個爹,別再踏進這個家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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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宛如鋒利的刀刃,割裂了空氣,也割痛了吳玥的心。
吳母的心頭猛然一緊,彷彿被無形的手揪住,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在胸腔內翻涌。
儘管內心同樣燃起憤怒的火焰,但作爲吳玥的母親,那些傷人的話語就如同荊棘般卡在喉嚨,無論如何也吐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