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武芸想直接給白心予打電話說清楚的,但是被武思妍攔了下來。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還不如明天讓白心予當面跟陳老對峙。
如果白心予真的偷了陳老的方子,好好道個歉就是了。
“不,你不懂。”武芸搖着頭說道:“陳老最看重的就是他的方子,早年他曾經被自己的親侄子偷了方子搶了患者,害死了人後又倒打一耙,侄子和收了錢的患者家屬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了他的頭上,所有人都罵他庸醫。
他的腿就是那時被他曾救治過的患者生生打斷的。
尋仇的人還將他擄走,冰天雪地的扔到了深山老林,差點連命都沒了。
他在那座山裏面困了整整三年,一個瘸子……我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雖說後來沉冤昭雪,但是他的腿已經瘸了,心也死了,再不醫治任何人,只守着他那個四方小院,誰若問起,他都說自己在那裏等死。”
聽着武芸的話,武思妍也眉頭緊鎖,心情複雜:“不管怎麼說,做錯事的人,就該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武芸聞聲也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緩和許久的頭疼似乎又要有發作的趨勢。
次日一早,白心予就接到了電話,是武芸邀請她今天上午去武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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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主已經出院了嗎?好的,我會準時拜訪的。”白心予不疑有他,掛斷電話後纔看向梁邱瑛說道:“我今天有點別的事情,上午你自己過去吧,下午咱們再見。”
“行。”梁邱瑛大方應下後便出發了。
白心予換了一身衣服又去買了些禮物,這纔出發去了武家。
武家主今早從醫院回的武家,一到家就換了一身衣服,陳老早早就到了,坐在客廳板着臉,不言語。
武家其他人都能明確感覺到空氣中的沉重氛圍,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等到了約定的時間,白心予到了。
看見白心予來了,武芸艱難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將人往客廳領去,只在路上稍微問了一嘴:“心予,你給我的那個方子是你自己寫的嗎?”
“不是,是熟人給的。”白心予回答道。
聽見白心予的回答,武芸鬆了一口氣,對着白心予露出了一個淺笑說道:“那一會兒你好好坦白,別緊張。”
“嗯?”白心予有些不解地看向了武芸。
好好坦白?別緊張?
什麼意思?
一進客廳,白心予也察覺到了這裏的氛圍怪異。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武思衡從白心予面前經過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說完這話就徑直離開客廳走遠了。
“?”白心予一臉疑惑地看着武思衡的背影,這都什麼跟什麼?
她該不會是捲進了什麼奇怪的事情裏面吧……
武家的客廳裏有五六個人,大多是生面孔,看向她的眼神都帶着不善。
武思妍也在,就站在沙發的側面,淡漠地看着她。
武家主看着白心予走進來立即沉下臉來,表情嚴肅。
白心予的視線從武家主的身上移到了他身邊的老叟身上。
這老者一生深色唐裝,身邊放了一根純黑色的柺杖,柺杖頭上懸掛了一串舊了的繩編掛飾……好眼熟……
白心予仔細看了看那柺杖,又看向了那老叟,反覆兩次纔不確定地喚了一聲:“陳柺子?”
聽見白心予的話,武家所有人的臉色一僵。
誰不知道這瘸腿是陳老一生的傷,以前有人當衆嘲諷了陳老拄拐的事情,結果那一大家子人很快就從西城消失了。
這白心予是真不怕死啊!
白心予沒注意到衆人的表情變化,只是大步走到陳老面前,雙手撐着膝蓋彎下腰認真去看陳老的臉:“陳柺子!真的是你!”
“心予!”武芸回過神來,立即上前一把抓住了白心予的手腕,用力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亂講話,而後又一臉歉意地看着陳老說道:“陳老,孩子不懂事,您別介意!我剛剛問了,那個方子是熟人給她的,絕對不是她偷的!”
“啊?偷得?”白心予也懵了,那方子怎麼成她偷的了?
“還不跟陳老道歉!”跟白心予有過一面之緣的武家大舅舅武衛國也趕緊說道。
雖然他也挺討厭白心予的,但是這白心予也罪不至死吧。
“你,過來。”陳老擡起手指着白心予,聲音有些許發顫。
白心予感覺武芸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徒然一緊,明顯是在擔心她。
白心予看了看陳老,又看了看武芸,雖然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還是拍了拍武芸的手臂以示寬慰,之後才徑直走向了陳老。
陳老從上到下端詳了白心予一遍,之後才擡起手重重地拍了拍白心予的肩膀,聲音沙啞:“好啊,長大了,小魚長大了,讓我好好看看!”
“你當初就那麼突然消失了,我們都以爲你死在外面了,還在山頭上給你立了空墳,就在花妞的旁邊。”白心予看着陳老也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陳老的手微微一僵,看着白心予的表情也是一愣:“你竟然把我埋在了六子家老母豬的旁邊!”
“你不是還活着嘛!不用在意細節!”白心予趕緊將話頭一轉說道:“知道你沒事就行了,我當時還爲你流了好多眼淚!”
像是又回到了那段艱難的時光,白心予的眼眶發燙。
聽見白心予還爲他哭過,陳老的心情緩和了許多,他將白心予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這不是還活着嗎,小魚不哭。”
“嗯,不哭了。”白心予衝着陳老彎了彎脣角:“柺子……總叫這個好像也不禮貌,我叫您陳爺爺吧。”
以前年紀小,不懂事。
現在可不能再亂叫了。
“行,都行。”陳老拍着白心予的手背,像是有許多許多話想跟白心予講。
武家衆人看懵了,武家主開口問到:“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老這才第一次將那段難熬的歲月講出來。
當初他被親侄子打斷了腿,又被人扔進山裏凍了幾個小時,還以爲自己要死了,就是被一個叫小魚的孩子拖回家的。
那小魚年紀不大,也就十來歲,個頭不高,力氣倒是不小。
住在隔壁的六子用雪搓了他的身子,又給他喝了熱薑湯,做足了保暖,他才撿回了這條命。
之後他就住在這小院旁邊放工具堆柴火的耳房裏,平時六子會來搭把手照顧一下他,多數時間都是小魚在他身邊童聲童語地碎碎念。
天晴的時候小魚會把耳房的門窗打開,讓他曬一下太陽,天冷時,小魚會讓院裏的大狗進耳房陪他。
當時,陳老被侄子和自己救治過的患者傷透了心,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可就這麼死了,他又不甘心。
這一天天熬過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活個什麼勁。
直到有一天,小魚給了他一個做工粗糙的柺杖,柺杖頭上還有一個一串紅繩編的掛飾,那裝飾的小鈴鐺晃一晃就響的清脆好聽。
也是在那一天,他第一次走出了耳房。
陽光刺眼。
雪融了,院裏冒出了綠芽。
他想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