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光看着這些華服,低頭看着她身上這件剛剛穿上不久的便袍,不由笑了起來。
“我這纔回府多久?數一數,已是要換第三套衣裙了。”
剛回府換了一套,被老五哭溼後又是一套,眼下要見客,還得再換一套更正式的。
春分笑道:“殿下您忘了?要是到了過年進宮那會兒,一天換上三四套衣裳,也是有的。”
該怎麼說呢?
長公主的生活,實在奢靡。
可如今的秦瑤光,見識了萬裕柴的無奈、揚州瘦馬的悲苦,再難安心享受這份奢華。
如果說,她之前只想着怎樣才能避免自己十年後的悽慘結局,還在用一種局外人的超然在看待這個書中世界的話。
現在的她,已經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產生了真實的感情。
她想要做些什麼。
可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
秦瑤光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挑了一套最低調素淨的衣裙,展開雙臂,讓白露春分伺候着替她穿上。
說是低調,卻也是低調的奢華。
薄紈之裏的白絹內襯的收口處繡着金色雲紋,月白色的妝花緞上搭了一層銀紅綺羅,如煙如霧地罩了一層。
裙襬上的織金線萬花紋飾流光溢彩,在這樣不甚明朗的日光裏,簇擁着秦瑤光比那春光更灼灼,美豔無雙。
有了這套衣裙,春分替她挑了金玉爲主的頭面首飾,白露捧來一條大紅色灑金如意雲鶴紋披帛,替整套略顯單調的顏色裏,增加了一抹流動的色彩。
她生得太過奪目,白色爲主、金紅雙色爲輔的簡單搭配,更令她豔色逼人。
燕長青看見她,心裏無端端便浮起這句話,立刻垂眸斂目。
他一直知道他的妻子極美。
十年前,樂陽長公主還在閨中時,偶爾在宮宴上露面,便襯得整個後宮黯淡無光。
豔冠京城,絕非說說而已。
上次在涇陽縣的客棧裏,她刻意裝扮爲尋常婦人,仍難掩麗色。
如今在公主府內,穿上符合她身份的公主華服,無人可與她一爭高下。
秦瑤光走到主位上坐下,白露、春分在她身後分左右侍立。
呼延進上前見禮,她歉意道:“起來吧!將軍辛苦了。本宮方纔回府,讓將軍久等,還望見諒。”
說話時,她擡眼,看了站在呼延進身後的兵丁一眼。
在她們進來時,呼延進就看見了白露。
頓時心頭大熱。
只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呼延進抱拳道:“替長公主殿下辦差,不辛苦!”
說罷,他上前一步,刻意壓低了聲音,道:“殿下,末將有機密要事相稟,可否摒退左右?”
白露就在她身後,他卻能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見,確有要事。
秦瑤光心知肚明,讓呼延進去伯遠侯府拿人,不過是個幌子。
難道,是那兩件事都有了結果?
見他神色慎重,秦瑤光微微頷首,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去吧,守住門口,不得有任何人靠近。”
“是。”
白露春分應了,屈膝行禮後退下,關上房門。
秦瑤光看着呼延進,問:“既是要事,你帶來的人,是不是也該退下?”
呼延進再次抱拳作揖:“還望殿下見諒,末將自作主張。”
說着,他往後退去,一直退到了門口處。
這是做什麼?
秦瑤光腦子裏剛閃過這個念頭,就看見那名兵丁伸手摘下頭盔,邁步朝着她走來。
燕長青?
秦瑤光眉頭一皺。
這個時候,他出現在公主府裏,是做什麼?
原書中,斷然沒有這個劇情!
和那日她在涇陽客棧中匆匆一眼相比,燕長青如今爲了妨人認出進行了喬裝打扮。
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他的皮膚看起來黃黑無光,那整整一圈的絡腮鬍做得跟真的似的,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唯有一雙寒眸閃亮如星。
要不是秦瑤光認得他的眉眼,這會兒只怕會驚叫起來了。
不。
她不認得。
按理,扮成這副模樣的燕長青,她就不該認得。
於是,秦瑤光蹙起眉頭、纖指輕揚,指着燕長青質問道:“呼延進,你帶這麼一個人來,是想對本宮做什麼?”
“你要想清楚,這裏是公主府,並非軍營!”
燕長青一怔,立刻停住腳步,摸了摸脣邊的鬍鬚,開口道:“夫人,是爲夫魯莽,驚着了夫人。”
說着,他將兩手交疊於額前,再往前推出。
他站得如劍一般筆直,隨着他的動作,勁瘦的腰背體猶如一張滿弦的弓,動作優雅又蘊藏着力量。
哪怕他只穿着普通兵丁的衣甲,哪怕裝扮成這般普通人的容貌。
燕長青只用一個標準的古禮,就證實了他的身份。
再加上,他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的聲音。
要不是秦瑤光親耳聽見,很難想象,一個馬上就要三十歲的男人,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能擁有這樣清澈悅耳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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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清澈。
原書中形容過,但她看書的時候,只以爲那是一個形容詞。
沒想到,竟然是寫實。
只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啊,彷彿在哪裏聽過。
不容她多想,只聽燕長青道:“爲夫,給夫人賠罪!”
秦瑤光收回思緒,挑眉看着他,眸色淡淡的,也不說話。
呼延進低頭守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知道是長公主惱了自家將軍。
燕長青自知理虧,乾脆將頭盔往案几上一放,一撩袍子,推金山、倒玉柱,行跪拜大禮。
“臣燕長青,見過長公主殿下!”
論君臣之道,他是臣。
再之後,纔是夫妻。
“起來吧。”
秦瑤光這才終於開了口,音色倦怠,又藏着幾分譏誚。
“燕大將軍、鎮國公、駙馬爺……”
從她的朱脣中,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他的名號,道:“您爲國征戰,鎮守邊關足足十年,本宮是不是該替天下蒼生,感謝您?”
秦瑤光起身,緩步走到他跟前,擡眼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問:“敢問大將軍,您不是押送俘虜在回京途中嗎?又爲何在此?”
且不論燕長青爲何現身公主府,那積鬱在原主心頭的怨氣,她總該先質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