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紉機。
不是想買就能買。
80年代。
物資匱乏,計劃經濟。
爲了保證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供應,在市場買東西不僅需要糧票、布票,還需要工業券。
工業券的發放條件很有趣兒。
是憑在職職工的工資收入,按比例發放。
平均。
每20元的工資,可以領取到一張工業券。
憑工業券購買的商品範圍,也比較廣泛,如:毛巾、毛毯、電池、雨傘,乃至定量之外的香菸、茶葉以及白酒等。
初衷是好。
可也因此帶來了諸多問題。
如城鎮居民供應較多,農村居民供應較少,工農差別凸顯。
各地供應也有多有少,地區差別更加明顯。
再加上。
國家爲了保持物價穩定,憑工業券購買到的東西,銷售價往往低於成本。
以至於頻頻出現物價倒掛。
不少人低買高賣,活躍了黑市市場。
不過在1992年,工業券便完全取消了。
在1993年後,糧票、油票,以及城鎮居民糧食供應證也全部取消,宣告了“票證時代”的完全終結。
余天的一家。
都是‘泥腿子’。
只有大姐餘秀,嫁給了外省的國有職工,算是能領取到工業券。
遠水解不了近渴。
林長水倒是能幫忙。
但余天不太想三番五次地麻煩老林頭兒。
“余天,你得趕緊弄兩臺過來!”張文祥凝重囑咐,“要不然的話,耽誤了時間,我可不能一直陪着你啊!時間長的話,我就先去倒騰棉花,等你弄完縫紉機,再去找我。”
這哪兒能行?
眼看明天就要來人上崗,今天必須要把縫紉機弄到手。
“張叔!”
余天擺擺手,“您稍安勿躁,咱們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您放心,我現在就走,明天上午,我準把縫紉機弄來!對了張叔,明早您照常過來!趁着上午的時間,您培訓工人,教她們學會織襪機。”
話落。
余天轉身就走。
恰逢李婉柔回來,手裏拎着一堆水果。
“不吃了。”
余天簡單講了講,又說,“婉柔,好果子不着急喫,你一會兒先回家吧,今晚別等我。還有,告訴小鳳,讓她明早也過來,她不是也懂一點兒嗎?跟着張叔教教女工,我明天中午左右準回來。”
“喂!”
李婉柔回答時,余天已經蹬上了自行車,她對着他的背影大喊,“你注意點兒,別…別這麼拼…”
眼看着余天騎車離去,消失在陽光下。
李婉柔的心很不好受。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余天改變後一直拼搏努力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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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覺得。
這種幸福,讓余天承受了太多的苦…
…..
十分鐘後。
余天出現在縣城東郊蝶戀花舞廳附近,手裏還拎着一條大前門。
到了門後。
他左轉右轉。
在拐角附近,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蛤蟆!”
他重重拍打一個正在‘兜售’糧票的矮胖子。
“啊!”
被稱作蛤蟆的胖子嚇了一跳。
回頭看清。
他馬上滿臉堆笑,伸出胖手,用力捏了捏余天的肩膀,“天哥,好久不見,我還以爲你和孫老二孫老三一樣,都被抓進去了呢!監獄裏可不好受了,你沒事兒就好!”
蛤蟆是個活絡人,本名叫韓猛。
之所以起了個蛤蟆的外號,倒不是因爲名字的諧音相像。
他性格很好。
人挺實在。
就是說話沒把門兒的,愛開玩笑,有時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余天瞭解他。
所以並不介意。
待蛤蟆轉過身來後,余天本想說正題。
可看清這張臉後,他一下愣在原地。
深吸一口氣,覺得一切都這麼不真實,恍若隔世一般。
這張臉。
余天印象極爲深刻。
他記得。
前世曾在幾年後的當地報紙上見過蛤蟆的新聞報道。
當時。
蛤蟆被判死刑,罪名是強姦罪。
照片上的他,脖子上戴着木枷,站在大卡車上,低着頭,在一種人羣的圍觀之下,被拉去刑場。
不過有意思的是。
幾年後。
在同一張當地報紙上。
又爆出蛤蟆無罪的新聞。
上述信息寫明。
蛤蟆當初是被人設計陷害,意氣用事,當了可憐的替罪羊。
“天哥,愣着幹啥,不認識我了?”
蛤蟆見余天發愣,又捏了捏他的胳膊。
感受到正常的溫熱後,余天才緩過神兒來,“那個…蛤蟆,我想打聽個事兒。”
“儘管說!”
蛤蟆揚了揚眉毛,把糧票揣進兜,拉着余天到一旁,“天哥,別客氣,有啥想問的儘管問!你還不知道我嗎?我蛤蟆最講義氣,也最通黑市門路,可以說,在黑市買賣這塊兒,沒人比我瞭解得多!”
“先抽着。”
余天打開包裝,給蛤蟆點了一根,“不是啥難事,我想弄個縫紉機。”
“就這事兒?”
蛤蟆想了想,“兩天吧,兩天時間,我幫你聯繫妥當,保管沒問題。”
兩天可不行。
余天現在就要,最好今晚就有。
他乾脆把一條煙都塞給蛤蟆,又說,“兄弟,我真着急,今晚就想要。你看看吧,無論是工業券還是設備,只要能買到,價錢貴點兒也無所謂!”
話兒的意思很明顯。
余天着急,寧可加價,也給蛤蟆一些抽紅的空間。
畢竟有錢好辦事嘛。
蛤蟆收過煙。
卻只笑了笑。
大嘴一咧,義薄雲天,“天哥,事兒我能給你辦,錢的話,對面要多少,我就和你說多少,不管你加價!你忘了?我以前捱打的時候,你還幫我出過頭兒呢。我一直當你是好哥哥,煙我收下就行了,你且等着吧,事兒我現在就去辦!”
人與人相處,最重要的就是感覺。
蛤蟆也是在縣城混的,和余天熟識,受過他的幫忙。
雖然那對余天來說,只是當時手癢罷了。
不過這件事。
蛤蟆可是牢牢記在心裏,一直沒忘記這份恩情。
義氣是好事兒嗎?
每個人的評判標準不一樣。
不過義氣。
倒是在最後,害死了蛤蟆。
“行。”
余天鄭重拍拍他的肩膀,“蛤蟆,我就在舞廳裏等你,正巧我也準備進去找找熟人兒。”
“您瞧好吧。”
蛤蟆又想了想,“對了,天哥,自行車借我,走着太慢。呃…三兩個小時差不多,你死等我,我準回來給你個信兒。”
蛤蟆騎上自行車走了。
一溜煙。
消失在余天視線中。
時間將近傍晚。
余天在舞廳旁邊找了家小店兒喫些東西。
邊喫。
他還邊想着心事。
處理李建國這種小人物只是時間問題。
他更在意的是未來的發展。
想着想着。
他目光遊離窗外。
正這時。
就見小桃兒挽着馮斌的胳膊,正從舞廳裏面走出。
“馮老闆,那就約好了,明天晚上,咱們到約定好的地方見!”
小桃兒騷裏騷氣,一雙桃花兒眼勾人魂魄。
“好!”
馮斌貪婪地拍了拍小桃兒的屁股,“明晚,一定,我的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