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凝愣住幾秒,將腿上的書捧在手裏,前後看了眼,之後又隨意撥動書頁。
書裏似乎夾了類似書籤的東西,溫若凝隨手一撥就翻到了那一頁,但映入眼簾的不是書籤,而是一張照片。
裏面的人也很熟悉,正是穿着高中校服的她,和周潯也。
詫異的視線從照片上的人上移,背景裏升旗臺後面掛着紅底黃色大字的橫幅,一下子將溫若凝的思緒拉回到八年前。
那年他們高三,離高考還有100天。
初春的南城,天氣剛回暖,早上下過一場細雨,中午太陽短暫冒過頭,但並沒有曬乾雨水留下的痕跡,地面還是溼的。
下午上完第一節課,高三所有學生都被召集到操場,學校特意組織了高考百日誓師活動,鼓勵師生,激發鬥志,讓他們繼續堅持到最後。
升旗臺上,校長激情澎湃地發表演講,但臺下的學生卻沒有校領導這般激情。
一般這種集體活動,大部分高三學生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後排的學生更是明目張膽從口袋裏拿出小本子或者試卷,不是在背書就是在做題,爭分奪秒。
溫若凝和他們卻不一樣,因爲個子高,站在第一排,什麼都做不了。
但實際上就算她站在最後一排,也不會做什麼,平常精神已經夠緊繃的了,難得有這種理由正當的空閒時間,她一般喜歡什麼都不想,放空自己。
直到校長的長篇大論結束,開始表揚成績優秀的高三學生,聽到“周潯也”這三個字時,溫若凝纔回過神來。
重新分班之後,溫若凝和周潯也已經不再是同班同學。
她在文科班,周潯也在理科班,他們的交集比高一少了很多。
就像那天,大會上雖然他們都站在前排,但兩人隔着很遠的距離,偏過頭不去特意尋找,是看不到對方的。
平常在學校,除了在一些集體活動上,兩人作爲學生代表時會碰上面之外,就剩下爲數不多的偶遇。
周潯也每次看到她都會打招呼,溫若凝也會迴應,但也只是僅此而已,最後兩人還是擦肩而過,迴歸到各自的軌跡上。
不知道下一次交集會在什麼時候出現。
溫若凝原本也會期待,想跟周潯也在校園裏不期而遇,但落空的次數太多,她就變得越來越平常心。
不去期待,沒有見到的時候就不會過於失望。
但當兩人毫無預兆地見上面時,溫若凝禁不住會驚詫、愕然,然後不知所措。
就如那時,校長開始動員宣誓,讓周潯也和她到臺上當學生代表,溫若凝整個人都懵了下。
周潯也已經從自己班級的隊列出來,邊走邊拉好校服拉鍊,緩緩走向升旗臺,溫若凝卻還呆呆站在原地。
剛纔校長喊她名字了?
旁邊的班主任看她一動不動,碰了碰她的手臂,小聲提醒:“若凝,快去,不是跟你說過下午要當學生代表了?怎麼在發呆?”
溫若凝聽了班主任的話,又是一愣,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
班主任是數學老師,早上數學課下課後,特意走到後排跟她提了一嘴百日誓師的事,但當時她滿腦子都在想一道數學題。
她跟老師說她知道了,但實際上老師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只在她腦袋裏過了一下,就被她遺忘在角落裏。
擡頭看到那個高大身影已經站在升旗臺前,溫若凝纔對班主任點了點頭,快步往升旗臺走過去。
她走得很快,初春的微風從她耳旁擦過,她也顧不上頭髮有沒有被吹亂,徑直往那邊趕。
走上臺階時,溫若凝纔想起來整理一下儀容儀表,她的校服一直都穿得很端正,低頭看了眼確認沒問題,她就擡手理了下劉海。
周潯也挺拔立在那裏,漫不經心地扭頭看過來,溫若凝對上他的視線,一秒定住,手上的動作也停住,手隨即垂放下來。
不知他是出於禮貌,還是被她略微慌張的樣子逗的,周潯也看着她,脣角微微勾了下。
溫若凝一下子就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周潯也也是這麼對她笑的。
心頭突然像撞了一頭小鹿,溫若凝愣住幾秒,才儘可能平靜地對他點點頭,轉過身站到他旁邊,裝出泰然自若的樣子。
臺下的人看着他們,都在竊竊私語,但溫若凝什麼都沒察覺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心跳上。
跳得太快了,聲音還有點兒大。
還好,宣誓開始,校長拿着麥克風宣讀誓言,激昂的聲音很快掩蓋了她的心跳聲。
溫若凝在心裏小小舒了一口氣,握着右拳,舉到太陽穴旁邊,跟周潯也一起,一句一句地復讀校長的話,直到最後一起喊出自己的名字。
宣誓很快結束,兩人走下臺時,校長還在臺上說話,讓大家安靜有序退場。
周潯也走在她身後,男生低沉的聲音傳來:“你的目標大學還是那個嗎?”
溫若凝扭頭看他,點點頭,“嗯,你呢?”
兩人走下臺階,周潯也走到她旁邊,垂下眼眸,“嗯,我也沒變。”
溫若凝高一就知道的,周潯也高考後要去留學,六月那一場考試之後,他們所有的交集也可能到此爲止。
雖然早就預想過會是這樣,但當再次確認時,溫若凝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當時的心情。
沒有擁有過,但心卻也像空缺了一塊,心裏悶悶的。
她有點難過,以至於沒有察覺到周潯也語氣裏也藏着一絲遺憾。
其他學生陸續走向教學樓,溫若凝和周潯也在人羣中,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那是分班之後,他們一起走過最長的一段距離,但方向不同的人,終究還是要分開。
走到他們班級的分岔口,溫若凝壓抑着心情的情緒,揚起脣角對周潯也微微一笑,“我回班裏了,再見。”
“嗯,再見。”周潯也停下來,一隻手插在褲兜,看着她神色很淡,察覺不出什麼情緒。
溫若凝轉身往另一條通道走,周潯也又突然開口:“溫若凝。”
她停住腳步,疑惑回頭,“嗯?”
樓道里還有其他學生在走,路過看到他們,都會好奇多看兩眼,但兩人都沒太在意那些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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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潯也還站在原來那個地方,微微擡頭看過來,“你,加油。”
溫若凝身側的指尖不自覺捏住衣襬,呆了幾秒,纔回:“你也加油。”
那天之後,高三學習氛圍更加緊張,她和周潯也在校園裏偶遇的次數更少,他們也沒有再那樣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