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宋母的到來，讓原本安靜的小家一下子熱鬧起來。
宋母一進門就直奔廚房，從蛇皮袋裏掏出各種曬乾的草藥、醃製的酸菜，還有一罐自家釀的蜂蜜。
她手腳麻利地收拾着，嘴裏唸叨着：“孕婦不能喫太鹹，這酸菜我特意少放了鹽……蜂蜜兌溫水喝，對胎氣好……”
孟沅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她從小在城裏長大，對這些土方子既陌生又好奇。
宋霆野看出了她的猶豫，低聲在她耳邊說：“媽是老中醫的孫女，雖然沒執照，但十里八鄉的產婦都找她調理。”
宋父則揹着手在屋裏轉悠，時不時摸摸傢俱，點點頭，又搖搖頭。
最後，他在書房停下，盯着牆上的軍事地圖和沙盤模型，哼了一聲：“臭小子，當了團長還擺弄這些玩具？”
宋霆野無奈地笑：“爸，這是作戰推演用的。”
“推什麼演！”宋父大手一揮，“真打仗靠的是經驗，不是這些花裏胡哨的！”
孟沅忍不住抿嘴笑，心想，這父子倆的脾氣簡直一模一樣。
晚飯時，宋母燉了一鍋當歸雞湯，香氣濃郁得整個屋子都是藥膳的味道。
孟沅剛坐下，碗裏就被堆滿了雞肉和紅棗。
“多喫點，孩子才能長得好。”宋母不容拒絕地命令道。
宋霆野皺眉，小聲提醒：“媽，沅沅孕吐纔剛好，喫太多油膩的會反胃……”
“你懂什麼！”宋母瞪眼，“我生了四個，哪個不是健健康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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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父悶頭扒飯，突然擡頭問：“霆野，你最近還帶兵訓練？”
“嗯，下宋有演習。”
“演習？”宋父筷子一放，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媳婦都快生了，還搞什麼演習？”
宋霆野無奈：“爸，這是早就安排好的……”
“安排個屁！”宋父一拍桌子，碗筷震得叮噹響，“當年你媽生你大哥，我連夜從邊境趕回來，差點被處分！男人在外打仗是責任，但家裏的女人孩子更重要！”
飯桌上一下子安靜下來。孟沅悄悄握住宋霆野的手，發現他的掌心微微發燙。
宋母嘆了口氣，給宋父夾了塊魚肉：“行了，老頭子，孩子都當團長了，還用你教？”
宋父哼了一聲，沒再說話，但眼神裏的關切藏不住。
夜裏，孟沅躺在牀上，輕輕揉着喫撐的胃。宋霆野端了杯溫水進來，坐在牀邊，低聲問：“難受？”
“有點。”她苦笑，“媽太熱情了，我不好意思拒絕。”
宋霆野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幫她揉肚子：“我媽就那樣，認定的事誰也改不了。”
孟沅側頭看他，發現他的表情有些複雜，便問：“怎麼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爸說得對……我下宋確實不該去演習。”
孟沅一愣，隨即搖頭：“你別聽爸的，工作要緊，我能照顧好自己。”
宋霆野沒說話，只是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輕輕貼在她肚子上，低聲道：“小傢伙，別折騰你媽，知道嗎？”
孟沅心裏一暖，手指輕輕插進他的短髮裏，柔聲說：“放心吧，有爸媽在呢。”
第二天一早，孟沅被廚房的動靜吵醒。
她揉着眼睛走出去，發現宋母正在熬粥，宋父則坐在陽臺上，戴着老花鏡翻看宋霆野的軍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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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沅醒了？”宋母回頭，笑眯眯地說，“快去洗漱，粥馬上好。”
孟沅點頭，剛要走，突然聽到宋父在陽臺上喊：“霆野！你這雜誌上的戰術有問題！”
宋霆野從衛生間探出頭，嘴裏還叼着牙刷：“……爸，那是最新軍事理論。”
“理論個屁！”宋父氣得鬍子翹起來，“真打仗誰按理論來？”
宋霆野無奈，走過去跟他解釋。孟沅看着父子倆爭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喫早飯時，宋母突然問：“沅沅，你爸媽什麼時候來看你？”
孟沅筷子一頓，輕聲說：“他們……工作忙，可能等快生的時候纔來。”
宋母敏銳地察覺到什麼，沒再多問，只是又給她盛了碗粥：“多喫點，你現在是一個人喫兩個人的飯。”
宋霆野看了孟沅一眼，伸手在桌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下午，宋母拉着孟沅去院子裏曬太陽，宋父則拽着宋霆野下象棋。
“你這棋臭得跟新兵蛋子一樣！”宋父一邊喫宋霆野的車，一邊嫌棄道。
宋霆野無奈：“爸，我很久沒下了……”
“藉口！”宋父哼了一聲，突然壓低聲音，“你媳婦家裏……是不是不太待見你？”
宋霆野手指一頓，擡眼看他：“您看出來了？”
“廢話！”宋父瞪他，“結婚時親家就沒怎麼說話，現在孩子都快生了，也不見人影，傻子纔看不出來！”
宋霆野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沅沅爸媽……覺得當兵的沒出息。”
宋父一愣，隨即冷笑：“放他孃的屁！沒有當兵的，他們能在城裏享福？”
宋霆野沒接話，只是默默走了一步棋。
宋父盯着棋盤，突然說：“霆野，記住了，男人可以受委屈，但不能讓老婆孩子跟着受委屈。”
宋霆野擡眼，看到父親難得嚴肅的表情，鄭重點頭：“我知道。”
晚上，宋母神祕兮兮地拉着孟沅進臥室，從包袱裏掏出一件小小的紅色肚兜。
“這是我親手縫的，給孩子穿。”宋母粗糙的手指撫過細密的針腳，“咱們老家的習俗，新生兒穿紅，辟邪。”
孟沅接過肚兜，發現上面還繡着小小的平安結，針腳細密整齊，顯然是花了很多心思。她眼眶微熱，輕聲道：“謝謝媽。”
宋母拍拍她的手，突然壓低聲音：“沅沅，你爸媽……是不是對霆野有意見？”
孟沅一怔，沒想到婆婆這麼直接。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點頭：“他們……希望我找個安穩工作的。”
宋母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當兵的是苦，但霆野是個好孩子，他一定會對你好。”
孟沅鼻子一酸，重重點頭：“我知道，媽。”
宋父宋母住了三天，家裏每天都是熱熱鬧鬧的。臨走前，宋母塞給孟沅一張存摺。
“這是我和你爸攢的，不多，但給孩子買點東西。”
孟沅連忙推辭：“媽，這我們不能要……”
“拿着！”宋母強硬地塞進她手裏，“咱們宋家的孩子，不能委屈了！”
宋父則把宋霆野叫到一邊，從懷裏摸出箇舊懷錶：“這是當年我立功時首長給的，現在傳給你。”
宋霆野一愣：“爸，這……”
“少廢話！”宋父瞪他，“記住，無論走多遠，家永遠是你的根。”
宋霆野喉嚨發緊，重重點頭。
送走父母后，家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孟沅靠在宋霆野懷裏，輕聲說：“爸媽真好。”
宋霆野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嗯，以後常接他們來住。”
窗外，夕陽的餘暉灑在院子裏，梧桐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極了父母離去時佝僂的背影。
孟沅摸着小腹，突然感覺寶寶輕輕踢了一下，像是在說——
“這個家，真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