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顏跟他生活了那麼久,能從一些細節分辨出出他心情的變化,知道他現在心情不錯。
還是這麼悶騷。
顧晚顏在心裏憋笑,擡頭見他看過來,唯恐他發現什麼,立刻將視線轉移開。
晚餐是在謝家喫的,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圍了一桌,平時謝家人各司其職,公務繁忙,這幾乎是除了過年以外聚集的最全的一次。
飯後,霍寒霆帶着顧晚顏回家。
迷離的霓虹燈在黑夜中閃爍,從車窗後飛速倒去,道路兩旁樹影婆娑。
“孩子們呢?”
顧晚顏靠在副駕駛上開口詢問,霍寒霆目視前方,聞言回了一句:“在家裏,媽看着他們。”
顧晚顏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她盯着窗外流逝的夜色,眼中的光明滅不定。
霍寒霆回頭看了她一眼:“在想什麼?”
顧晚顏收回視線,聲音壓得很低:“我媽媽的墳被遷移來了帝都你知道嗎?”
霍寒霆頷首:“知道。”
當初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之後,謝家不願意自己的女兒連時死後都不能魂歸故里,幾次猶豫之後才決定遷墳。
帝都山水最好的一處陵園裏葬着曾經帝都第一名媛的魂。
副駕駛上的女人沒開口,前方正好紅燈,霍寒霆緩緩踩下剎車。
“想去看看她嗎?”
顧晚顏眼神複雜,她曾經怨恨母親拋棄她而去,可後來真想公開,她是被人陷害而死,從來沒有拋棄一說,那個女人甚至可能在臨死前都還在替她擔憂。
但她因爲卻怨了她這麼多年,以至於後來竟然也不敢去見她,沒想到差點就永別了。
顧晚顏長出一口氣:“你明天陪我去看看她吧。”
人一生太短暫了,假如顧此失彼,一直猶豫,很容易會錯過一些讓自己抱憾終身的東西。
霍寒霆應承下來,前方綠燈亮起,他踩下油門載着她離開。
翌日是個陰天,夜裏下了一點小雨,將地面打溼,空氣中發酵着一股綠葉和泥土的清香,山風拂過樹尖送來陣陣梧桐“沙沙”聲。
守陵人在值班室裏對着電腦看電影,看得正入迷的時候外面隱約傳來了汽車熄火的聲音。
他擡頭從窗戶裏望過去,看見臺階下的盤山公路上停着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
這個時候,不是祭日,也並非清明節,究竟是誰會過來呢?
守陵人眯眼又看了看,覺得車頭標誌眼熟,他慌忙關了視頻,從值班室裏出去迎接。
駕駛座上的司機下車恭謹地拉開了後座車門。
後車座上下來一個身軀頎長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顯得低調神祕,但守陵人對他卻再熟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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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先生,您今天又來看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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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車上另一邊下來的顧晚顏剛好聽見這句話,她看了一眼霍寒霆,心裏劃過一絲暖意。
能讓守陵人這麼說,可見霍寒霆應該經常來看謝如璧,這些年,她沒有盡到的孝道,他都替她做到了。
守陵人打完招呼之後才發現車子另一邊還有一個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連衣裙,領口繡着暗紅的花紋,剪裁精緻優雅,一頭烏黑的長髮盤起,頭上帶着一個寬邊檐帽,蕾絲網擋住了半邊眉眼,如同中世紀油畫裏的貴婦人。
她走到車子後備箱,司機開啓,從裏面拿出了一束百合和矢車菊。
她母親生前最喜歡百合,她特意帶了過來,再加上一束菊花,以告慰她在天之靈。“走吧。”
霍寒霆一隻手接過她手裏的菊花,牽住她的手沿着臺階往上走。
臺階被雨淋溼,霍寒霆扶着她走得很慢。
“我穿的鞋跟不高,沒事。”
看他小心的樣子,顧晚顏莞爾一笑,但手還是依然搭在他的臂彎間沒動。
沿着臺階往上走,兩旁綠樹成蔭,排列整齊,盛開着明媚的野菊花,彷彿這壓根就不是什麼陵墓,而是一處風景區。
沿着路一直往前走,顧晚顏脣角漸漸抿了起來是,手心也漸漸蜷了起來,緩緩地握成拳。
但是她手心卻沒能徹底合上。
因爲一隻溫熱的大手擠進了她的手心,修長如玉的指尖從她指縫間穿梭過去,跟她十指相扣。
顧晚顏看了他一眼,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團暖融融的火給包圍了,將那點緊張和不安燒灼得一乾二淨。
路盡頭是一座修葺整齊的陵墓,最有一塊碑露在外面,碑面整潔如新,顯然經常被人擦拭,底下還擺放着新鮮的百合花,讓空氣中散發着一縷幽香。
顧晚顏一怔,守陵人在一旁解釋道:“謝家有要求,每天都得給謝小姐換一束鮮花,陵園也每天都有人打掃整理。”
顧晚顏環顧四周,方圓十米以內只有這一哥陵墓,顯然是謝家爲了女兒特意修建出來的。
環境清幽,擡頭可見遼闊天際。
顧晚顏嘆了口氣,心裏慢慢地寧靜下來,拿着手上的鮮花走向墓碑,她攏了一把裙子,在墓碑前蹲下,將鮮花輕輕地放在面前。
清風拂來,撩動她的長髮,讓她眉眼在風裏也逐漸溫柔下來。
“媽。”
顧晚顏在墓碑面前蹲下來,她張了張嘴喊出這個稱呼。
時隔這麼多年,這個稱呼再度被喊出來時多了幾分艱澀。
但漸漸地,有一些被深埋心底多年的情緒彷彿也隨着這個稱呼被勾了出來。
顧晚顏眼眶漸漸地紅了,有淚水從眼角涌現出來,模糊之中,她看着墓碑上笑顏如花的女孩垂淚。
照片是謝如璧年輕時候的照片,一頭烏黑長髮垂落肩側,眉目溫婉秀麗,天生一股典雅貴氣。
她出身好、教養好,本應該是所有女孩子羨慕的對象,被衆星捧月地過一生,只是因爲一場陰謀而落得那樣一個下場,甚至還被唯一的女兒誤會了那麼多年。
“媽媽,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遲來好久了。
如果她沒有重來一世,發現一些端倪,也許就此會揹負着遺憾不甘而死。
“媽媽,他們欠你的都已經被我討回來了。”
顧鴻暉和滕春嵐都已經付出了最慘烈的代價,這個仇也算是報完了。